“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伸一下舌头让我看一下。”在青海省玉树州人民医院，北京援青医生王宏伟查房时，已经能用简单的藏语跟当地患者沟通了。
这是他为了更好询问患者病情，在支援玉树期间特意学会的。
自2010年1月对口支援玉树以来，北京向玉树派出了诸多像王宏伟一样的援青医生。在他们的帮助下，玉树州人民医院建起了全州第一个危重儿童新生儿救治中心；先后成立了14个新学科，开设了6个新病区。
如今，这家医院不仅满足了当地藏民的就医需求，还吸引了来自果洛州以及四川和西藏等毗邻地区的患者前来。
8月12日，青海玉树，航拍玉树州人民医院。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凯祥
医务人员搀扶入院老人走向分诊台。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凯祥
医疗帮扶跨越50载
北京医疗援建玉树源远流长。
1971年，北京鼓楼医院响应国家支援边远地区的号召，进驻玉树州人民医院开展医疗帮扶，为该院医疗技术的提高和传承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2010年1月，中央印发《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四川云南甘肃青海省藏区经济社会发展的意见》，确定北京对口支援玉树。第二年，为了推进北京—玉树两地帮扶向纵深发展，北京再次派遣援青干部到玉树州医院开展对口帮扶工作。
“至今，已有四批援青干部人才先后来到玉树进行医疗帮扶。”第四批北京援青医疗队领队、玉树州人民医院院长郭勇说。
特别是从2016年8月的第三批援青团队开始，北京专门派出了由1名州人民医院挂职院长、1名州卫健委挂职副主任和5名医生组成的援青医疗队，正式开始组团医疗帮扶的历程。
2018年8月29日，玉树州人民医院通过三级乙等医院现场评审，成为该州首家三级综合医院。这离不开几代北京援青医疗团队成员的努力。
玉树州宣传部常务副部长白明表示，近年来在各方的支援和努力下，玉树州的医疗服务水平不断提高。
目前，玉树州人均期望寿命较2010年提高了6岁，90%以上的县、乡医院，97%以上的村卫生室都能提供藏医药服务。玉树州医疗服务人员总数从2010年的989人增长到2019年的2059人，注册执业（助理）医师数增长了88.4%，注册护士数增长88.6%。
“玉树市已成功创建国家级卫生城市，覆盖城乡、功能完善的城乡医疗卫生服务体系已基本建成。”白明说。
玉树州人民医院危重儿童新生儿救治中心，医护人员查看危重症新生儿状况。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凯祥
新生儿救治中心的一次“生死大考”
谈到玉树州人民医院最值得骄傲的设施，郭勇介绍，2017年3月9日，该院组建了玉树州第一个危重儿童新生儿救治中心（NICU），属青南藏区州级医院首创。
随后，北京市对口支援玉树的“解除一婴致残全家返贫”项目投入了资金320万元，对NICU进行扩建，新生儿保温箱增加到了25个，相对缓解了重症新生儿床位紧张的困境。
谈到危重症儿童新生儿救治中心，郭勇印象最深的就是三年前成功救治三胞胎的故事，“这件事创造了藏区早产极低体重儿三胞胎存活的历史。”
据他回忆，NICU建成后第13天，就迎来了第一场“生死大考”。
2017年3月22日凌晨1时许，玉树州人民医院儿科接诊了三胞早产低体重儿。来院时，三位患儿体重最轻的1千克，最重的1.1千克，且均同时伴窒息、新生儿肺发育不全、缺氧缺血性脑病和低血糖等问题，各项生命指标均属高危，生命体征极弱、命悬一线。
因情况紧急、病情危重，儿科重症监护室立即启动抢救应急措施，并组织医疗护理小组进行一对一紧急救治。“经过医护人员三天三夜连续奋战，三个小生命病情终于趋于平稳，之后一直在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进行观察、治疗、护理。”郭勇介绍。
经过重症监护室医护人员1个月零2天的治疗和护理后，2017年4月24日上午，三胞胎早产儿兄弟达到出院标准，顺利出院。
“三胞胎的成功救治，突破了玉树州医疗史上受孕概率低、存活概率低、并发症高、死亡率高、后遗症重等五大难题。”郭勇说。
据了解，截至目前，玉树州人民医院NICU已成功救治1268名危重症新生儿，0至1岁住院新生儿死亡率从2016年的12.9%下降至2019年的1.9%，孕产妇住院分娩率由2010年的70.89%提高到目前的99.11%，与全省平均水平差距逐步缩小。
玉树州人民医院，第四批第一期北京援青医疗专家苏建伟（中坐）给影像中心医务人员做培训。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凯祥
帮助成立14个新学科、开设6个新病区
北京青海玉树指挥部党委委员、玉树州委组织部副部长马晨表示，通过院长挂帅、专家助阵、组团式医疗帮扶的方式，北京援青团队正努力打造一支带不走的高原医疗队。
通过实施并巩固“院长+团队+改革”的医疗援青模式，玉树州人民医院先后成立了感染性疾病科、骨关节诊疗中心、包虫病诊疗基地、危重儿童新生儿救治中心、眼科中心、宫颈疾病诊疗中心等14个新学科，开设了6个新病区，开展了168项新技术、新业务。
此外，玉树地震后医院接受捐赠的2200万元医疗设备也得到了充分利用，原先在玉树无法治疗的疾病，现在不出玉树就能得到有效诊治。
如今，玉树州人民医院还吸引了来自果洛州以及四川和西藏等毗邻地区的患者。
马晨介绍，在改革中，玉树州人民医院利用北京专家的专业技术特长，打造出一支梯队合理、技术精湛、人员稳定的医疗人才队伍。目前，已累计培养各类业务骨干132人。
在组团援建州人民医院的同时，北京对口支援还累计投入资金1.79亿元，积极实施囊谦县、曲麻莱县医疗设备购置、藏医院药剂用房建设等20个医疗帮扶项目，推进玉树州乙肝、结核、包虫病等重大传染病和地方病的防控。
“如今，北京对口支援玉树医疗卫生工作已由单一的医疗领域逐步扩大到疾病控制、妇幼卫生、精神卫生等诸多领域，在提高玉树医疗技术水平的同时，也提高了玉树的公共卫生服务能力。”马晨说。
第四批第一期北京援青医疗专家王宏伟（左）在查房中询问病人病情。摄影/新京报记者 李凯祥
对话
援青医生王宏伟：总有一天我会离开 但希望把技术留下来
新京报：能否简单介绍一下你的个人情况？
王宏伟：我是第四批北京援青医疗队队员，来自北京中医药大学附属护国寺中医医院，现在在玉树州人民医院担任内二科副主任。
我去年7月末从北京来到青海，在西宁进行了几天的短暂培训之后，就奔赴玉树。包括我在内的五名援青医生，支援工作为期一年，大概今年8月底返京。
新京报：在医院的日常工作都有什么？
王宏伟：我的主要工作就是日常查房，带着年轻大夫查房，他们有什么疑难问题都可以来找我。为了方便查房，我还学习了一些简单能用得到的藏语，方便跟患者直接交流。
再就是带教，主要是针对医院的年轻大夫带教。目前医院里很多的大夫比较年轻，基础相对薄弱一些，所以带教这项工作就显得尤为重要。
作为一名医生，最重要的一项工作就是给这边的老百姓看病。因为我是一名中医，所以主要是给这边的患者开中药或者扎针灸。
通过这一年的工作，我真切看到了这里的老百姓对我们的广泛肯定，从最开始的不接受到现在主动来找我扎针灸。最开始给患者看完病后，我告诉他扎针灸的效果会很好，但很多患者非常抗拒，能够接受的不多。后来慢慢的，大家接受程度高了，越来越多人来找我扎针灸。甚至有患者来医院找我，什么病都还没看，就直接说，“我要扎针灸”。
我非常欣慰，因为这是当地老百姓对我的认可与肯定，这是我今年最大的收获。
新京报：援青一年多，让你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么？
王宏伟：今年3月份的时候，我治疗了一个得了“怪病”的患者。那天晚上快下班的时候，急诊来了一个本地的中年妇女，说自己特别难受，然后就一直攥着一只手，说疼得不行，疼得在地上打滚，她说感觉里面有虫子在爬，当时我看到她手已经攥得发紫了。
当时很多大夫都在，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考虑是不是急性动脉血栓导致的，就问B超室能否做B超，结果不行。我当时想，作为医生怎么也不能让患者就这么疼着，必须得想点办法，于是我就想到了身体上有一个穴位叫“百虫窝”，我就说尝试针灸一下试试吧。我一边扎针灸，一边“暗示”这位患者说，“现在我正在扎这个穴位，你应该有所缓解”，当时这位患者说疼痛缓解了一些。但之后把针拔了之后，她又开始疼了。
后来我就看到患者身上有个米粒大小的小鼓包，而且还在移动，我就拿针围刺它，弄了快三个小时，最后患者终于说不疼了。
后来有一名西宁的儿科专家说，这种症状很有可能是“蝇蛆病”。
在玉树这个地方，很多病都不是内地常见的，而且很多病的发展阶段也都不太一样，这给我们的治疗工作提出了非常大的挑战。
新京报：即将结束援青工作，你有什么感想？
王宏伟：感慨挺多的。玉树这个地方人口少，但是面积特别大，真的很多人就是从非常远的地方来找我看病，走路、骑马，利用各种交通工具用很长的时间赶到医院看病，都非常不容易。这对我来说真的是最大的鼓励。
还有想说的是，过去的一年，我在这里倾注心血最多的其实就是带教，希望把自己懂的知识传授给这里的医生，因为我们一直说要“努力打造一支带不走的高原医疗队”。
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但我希望把我的技术留在这里，把这里的医生教会，让他们来继续为当地的老百姓造福。
新京报记者 徐美慧 摄影记者 李凯祥
编辑 张畅 校对 薛京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