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推荐的“神药”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
前段时间，一直被头疼困扰的唐女士来到北京某三甲医院神经内科就诊。在查找发病原因、寻求治疗方法的过程中，差点儿被一款名为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的“神药”套路。
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一个月要花3000元
唐女士在这家知名三甲医院的神经内科就诊时，颈动脉超声、头颅核磁共振显示并无大碍，于是接诊Y医生建议她到同一科室的W医生处再看看，“你可能是心理问题导致的头痛，他是这方面的专家。”
W医生询问过病情后，给唐女士开出9种药。其中，6种可在医院药房取药，另外3种需要到医院附近的一家药店购买。
在诊室门口，W医生的助理给唐女士详细说明各种药物的用法、用量，还给她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药店的详细地址。
于是，唐女士带着医保报销后还要花900多元的6种药，前往医院外面的指定药店。然而，3种药物一个月5800元的费用吓了她一跳。“你方子里的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一盒198元，两天一盒，一个月就要近3000元。”听到店员的话，唐女士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去。
回家后，唐女士在网上查询到，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是一款处方药，适应症为改善脑供血不足、颅脑外伤引起的神经功能缺损，主要成分为小牛血清去蛋白提取物，含游离氨基酸和小分子肽，与她的症状并不相符。而同样的厂家、同样的产品，在某医药网站上每盒售价最低仅为97元。
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究竟是一款什么药，为何要去指定的药店才能购买？
两个多小时1/3患者被开具“小牛血”处方
根据唐女士提供的线索，新京报记者来到这家三甲医院神经内科W医生的诊室门口。一位50岁左右的女士告诉记者，她的症状为“经常感觉全身哪哪都不舒服”，去各个相关科室检查都没有发现问题，于是又来到这里，“第一次就诊时，W医生就给我开了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而且告诉我医院药房没有，可以去附近那家药店购买。”
旁边一位30岁左右的男士告诉新京报记者，他也是经常感觉不舒服，检查又没有问题。W医生给他开具的处方也包含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等药物。
在采访中，几位已经服用过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的患者均未谈及“见效”或是“明显缓解”，而是一致认为价格“太高”。
据新京报记者不完全统计，在13:30-16:00的两个半小时的时间里，神经内科W医生接诊的9人中，至少有3人被开出包含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的处方单。
随后，新京报记者来到W医生指定的院外药房，询问是否有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店员表示，“有这款药，来购买的人还挺多的。”对于是否需要处方的问题，“只要之前服用过该药，都可以购买，没有医生处方也没有关系。”
新京报记者在医院附近的其他几家药店查看，均没有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在售。
区域经理称，该药销售跟医生或科室有合作
这家三甲医院开具的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为锦州奥鸿药业生产。
6月24日，新京报记者以代理药品销售为由，联系到奥鸿药业北京区经理。这名经理表示，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属于自费药，进医院是有难度的，一般都是放在医院附近的药店销售。 “医药代表先去做医生的工作，医生给合适的、愿意使用的患者开具处方，患者再去药店购买。有院内医生开具的处方过来，更能带动销量。”
该经理表示，医院周边可以不止一家药店，如有药店承接院外处方，对接起来就会比较方便。
这名经理还表示，如果有神内、神外的医生或科室的关系，就会比较好做。“因为小牛血清（产品）还有针剂，北京一个月的销售量有四五万支，患者在院内输注完针剂，出院回家就可以口服这个胶囊，进行一个序贯治疗。”
“之前有其他外省线上售卖，价格比较低，现在厂里统一要求不能线上销售，以防低价扰乱市场。”据该经理介绍，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的中标价为171元/盒，药店一般会加价15%销售。北京的政策对于代理一般是按171元的48个点来返费，“代理可以从返费中分一部分去打点自己的关系。”这名经理表示。
“万金油”小牛血类药物曾被纳入重点监控
首都医科大学宣武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宋海庆曾经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小牛血类药物在神经内科属于辅助性药物，而非决定性药物或特效药，“没有任何一种疾病的治疗主要依靠小牛血类药品。”辅助用药也就意味者其具有“万金油”属性，对患者疾病治疗方面来说，其实质上系“可有可无”。
小牛血类产品包括三种不同剂型，分别为小牛血（清）去蛋白（提取物）注射液、小牛血（清）去蛋白（提取物）眼用凝胶、小牛血清去蛋白肠溶胶囊。
2019年7月1日，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公布第一批国家重点监控合理用药药品目录，目的是加强医疗机构辅助用药临床应用管理。20种重点监控药品基本上囊括近年来临床使用的具有类似“神药”特点的药品，其中就包括小牛血清去蛋白、小牛血去蛋白提取物。随后《2019版国家医保目录》发布，眼用凝胶剂型从2020年1月1日起被移出医保目录，注射液和肠溶胶囊两种剂型属于省级增补，也将在3年之内逐步退出地方医保。
截至6月28日，北京市药品阳光采购平台上有3款“小牛血”产品，即兴齐眼药生产的小牛血去蛋白提取物眼用凝胶、滴眼液及奥鸿药业生产的小牛血清去蛋白注射液，分别有42家、8家、15家医疗机构采购，唐女士所去的那家三甲医院未采购任何一种小牛血产品。
奥鸿药业小牛血注射液去年销售超3亿元
国家药监局官网显示，截至6月25日，小牛血类产品具有生产批文的企业有19家，包括奥鸿药业、兴齐眼药等。其中，获批眼用制剂的是奥鸿药业、兴齐眼药、兆科药业（合肥），获批肠溶胶囊剂型的仅有奥鸿药业，其余基本为注射液剂型。
这些获批企业中，长庆药业、白天鹅药业、迪龙制药、吉林四长制药4家药企未能查询到官网信息，丽珠制药、武汉华龙生物制药、珍宝岛药业的官网未有小牛血类相关产品信息，奥鸿药业、江世药业、圣泰生物、人福医药、康乃尔药业、兆科药业（合肥）、兴齐眼药、通化惠康生物制药、五洲通药业、博奥生化药业、广东星昊药业、庆余堂制药等12家药企官网仍显示有小牛血类产品的信息。
奥鸿药业为复星医药子公司，复星医药2020年年报显示，小牛血清去蛋白注射液的销售量超3亿元。年报同时指出，中枢神经系统核心产品的营业收入同比减少36.87%，主要系奥德金（小牛血清去蛋白注射液）的销量下降所致。
新京报记者又致电兴齐眼药投资者热线，相关人员回复表示，小牛血类的产品仍在正常生产，至于重点监管、调出医保是否影响销量等数据无法提供，能披露的信息都会在公告中显示。兴齐眼药2020年年报中，未有小牛血类产品的销售情况等信息。
新京报记者 刘旭 张兆慧
校对 危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