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戴轩)过去一年多时间里,国家卫健委新冠肺炎医疗救治组专家、北京市呼吸疾病研究所所长、北京朝阳医院副院长童朝晖在武汉、哈尔滨、吉林、北京、青岛、石家庄、通化等疫情一线留下足迹出入隔离病房,救治重症患者今年,童朝晖获评全国“两优一”。他认为,同时作为医生与党员,要肩负双重责任,对自己有双重要求。

 

疫情期间 驰援多地救治重症患者

 

新京报:去年医师节的时候采访过你,你当时已经去了很多地方支援,行程一万五千公里,这之后纪录刷新了吗

 

童朝晖:那之后又去过石家庄、通化,总的行程没再算过,但同事计算了我外出抗疫的时间,到现在有250多天了。

 

新京报:现在回头看,印象最深的是哪一次?

 

童朝晖:还是武汉,疫情突如其来,很多未知的东西,病人多,重病人也多。后来是石家庄、通化病情发展快,重病人不少。

 

新京报:会不会觉得越到后面工作越轻松一

 

童朝晖:经验是越来越多,但工作任务一直都很重,尤其我是双重身份,一边要救治患者,一边要做医院管理、人员配置、医生培训等方面的工作,每到一个地方,相当于从零开始,有时比在武汉还忙,吃饭也要碰运气。不过我喜欢临床,每天进病房虽然累,感觉也挺好。

 

新京报:重症患者的救治最重要的是什么?

 

童朝晖:一谈到重症,很多人就想到有创呼吸机、ECMO,其实最重要的一定是医生的基本功,再高大上的设备,首先是对疾病的准确诊断,病情和病理生理的准确判断,而后制定合理的治疗原则。

 

在石家庄的时候,有一名快90岁的高龄患者,有心脏病,血氧、血压低,管床医生凌晨给我打电话说要插管,我过去一看,说不用插,补液就行。老年人体质弱,插管预后不好,但管床医生不敢补液,怕心衰。在其他地方抗疫也有类似的情况,高龄患者多,不敢补液,要上ECMO。其实临床没有绝对,只要医生基本功扎实,找准大方向,掌握好平衡,有时用简单的、伤害更小的方法就能解决问题。这几个患者最后都没有上机,通过基本的治疗手段治愈了。

 

新京报:近期的疫情让大众对变异株非常关心,你从临床上有感受到明显的变化吗?

 

童朝晖:新冠的本质就是病毒性肺炎,临床特点、病理生理特点、大的救治策略,不会有根本性的变化,治疗上也没有特效药,都是靠支持治疗和患者自身的免疫力。病毒变异,潜伏期、病情进展会有微小的变化,但都是正常现象,老百姓不用太紧张。疫苗是有效的,做好日常防护也是有效的。专业问题,交给专业人员操心就好。

 

新京报:患者们的心态有没有更平稳?

 

童朝晖:还是紧张、焦虑,或多或少有些心理上的问题。有不少患者,各项指标都达标了,就是不出院,说怕自己出院就憋死。新冠不像慢性病,时间久了就习惯了,它是突然到来的传染病,健康人一下子变得喘不上气了,心里难免紧张,对这个病的妖魔化也比较厉害,病人更加害怕。

 

新京报:怎么处理这种现象?

 

童朝晖:每次进病房我都要安抚他们,疏导疏导,开开玩笑。呼吸科这种情况挺常见,很多人不是脏器疾病,而是心理上的问题,医生既要会看病,也要会沟通、会“看相”,好的临床医生,必须是一个好的心理医生。

 

新京报:这次抗疫经历给你留下了哪些思考?

 

童朝晖:面对未知的疾病,人类需要不断研究和学习,但我们在科研方面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早期武汉疫情国内发了很多论文,多以病例分析为主,样本量也不大,缺少高质量的研究,相比之下,国外有很多文章质量不错,一方面是人家病例多,一方面是开展多中心、对照研究,实验设计严谨,这些都值得我们学习。

 

呼吸道疾病多次引发公共卫生事件 应引起重视

 

新京报:你从事呼吸系统疾病救治30多年了,这些年居民的疾病谱、发病率有什么变化吗?

 

童朝晖:过去,经济水平与医疗水平有限,人们不怎么看病,更谈不上预防,来医院时很多已经进入终末期。我刚工作时,接触到大量重症患者,譬如肺心病、肺性脑病、无法改善的哮喘持续状态,多是由于慢阻肺、哮喘等慢病长期缺乏干预导致。现在生活条件改善,人们健康意识加强,对空气污染的治理、对烟草的控制,预防了很多严重疾病的发生,这种情况越来越少了。

 

一个新趋势是,肺癌的发病率升高,种类结构发生变化。过去民间有说法,吸烟和肺癌没关系,因为不吸烟也有得肺癌的,其实肺癌有很多种,吸烟主要导致肺鳞癌,近年肺腺癌比例则在上升。肺癌可能与基因、环境、生活方式等有关,致病原因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需要进一步研究。

 

新京报:应该怎么看待呼吸系统疾病?

 

童朝晖:吸道疾病非常重要,新中国成立以来,遭遇10次重大传染病公共卫生事件,其中有7次是急性重大呼吸道传染病。过去大家不太重视这个学科,觉得不就是老咳嗽吗?但从近些年的SARS、甲流、新冠来看,呼吸道疾病传播可以演变为重大公共卫生事件,影响到整个社会的正常运行,不管是政府还是社会,都要引起重视。

 

新京报:哪些方面的举措是必要的?

 

童朝晖:应当从预防、治疗、科研三个方面进行思考。预防很重要,控烟力度要进一步加大,我国慢阻肺、哮喘患者群体庞大,慢病管理也要加强;其次,当呼吸系统疾病进展或出现急性呼吸道传染病,就会引发呼吸衰竭等急危重症,这要求临床医生既要有对疑难疾病的诊断和鉴别诊断的能力,又要具备危重症的救治实力;在科研领域,我们病人数量不少,但高质量研究偏少,不管是基础研究还是临床多中心研究,都要加强。

 

感受百年沧桑巨变 要挑起守护人民健康重任

 

新京报:庆祝建党百年大会那天你在现场观礼,感受如何?

 

童朝晖:深深地感受到党经历了百年的风雨沧桑和波澜壮阔,这一百年里,我们国家日新月异,老百姓也过上了富裕幸福的生活,我们党的确坚守着为人民谋幸福、为民族谋复兴的初心和使命。

 

新京报:你是怎么入党的?

 

童朝晖:我在念大学的时候入的党,当时国家鼓励发展优秀学生党员,我学习比较好,各方面表现不错,老师就鼓励我入党,积极进步。我提交了入党申请书,每周都去上党课,定期写思想汇报,大二的时候正式入党。

 

新京报:党员身份对你有什么影响?

 

童朝晖:当时我们年级一共300多人,只有6个人入党了,会受到各方面瞩目。入党之后会按照党员标准要求自己,学习要更努力,组织活动也要更积极,必须起到模范带头作用。现在我已经是一名35年党龄的老党员了,既要坚守医者仁心,又要牢记党员的初心使命,挑起守护人民健康的双重责任。

 

新京报:你现在对身边年轻的党员学生有什么期待?

 

童朝晖:我对他们的要求也一样,在医院首先要搞好学习,做好临床工作,现在研究生与住院医并轨,你们既是大夫,又是党员,要双重要求自己。他们表现也还不错,我的一个学生是党支部书记,整个疫情期间没有回家,就在医院上班。

 

新京报记者 戴轩 摄影记者 陶冉

编辑 樊一婧 校对 翟永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