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心志有种少年感,这并非指他容颜不老。的确,他天生一张带着笑意和少年气的脸庞,与53岁的年龄形成奇妙的反差。但岁月的痕迹在他身上同样清晰可见,对此他也未加掩饰。“少年感”源自他面对媒体所展现出来的人生态度:乐观少虑、期待未来。


邱心志形容,演员这个职业就像拆盲盒,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惊喜等着他。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热播剧《雪中悍刀行》里,他饰演的“剑神”李淳罡武力值满点,日常里却是个穿破羊皮裘、形象邋遢,没事就抠脚挖鼻屎的老头儿。但在他看来,李淳罡就像一个放下了“偶像包袱”的偶像,已经想明白生活是怎么一回事,所以他愿意自己过得舒服自在,而不在乎别人的眼光。


不论现在的“邋遢老头”,还是早年间的“傻阿甘”,对于出演跟自己俊美外形差异很大的角色,邱心志从不排斥甚至非常期待。“我什么都想演、什么都想试试看,搞不好就能发现我还有别的潜力呢。演员这个职业就像拆盲盒,谁知道后面十年还会有什么惊喜的角色等着我呢。”


角  色

改良后的李淳罡,更有人味儿、更可爱


《雪中悍刀行》出品人曹华益邀请邱心志出演李淳罡一角时,他并不意外。“自从合作过《斗破苍穹》后,曹老板给我的角色每次都跟我本人差别很大,跟我以前的戏路也很不一样。既然他都敢信任我,我当然什么角色都愿意尝试。”出演李淳罡之前,他详细了解了《雪中悍刀行》的故事,还上网搜了网友画的李淳罡漫画形象,很快就爱上了这个角色,心情雀跃地等待定妆造型。


邱心志认为,李淳罡极具男人魅力,很狂也很自信。


邱心志认为李淳罡极具男人魅力——“天不生我李淳罡,剑道万古如长夜”,很狂很自信,但他也确有这样的实力;第一次对战王仙芝他没使出全力,因为惜才宁愿自己输掉;他有把自己的绝招跟天下人分享的胸襟,“愿世间心诚剑士人人会两袖青蛇,惊艳后辈人人可剑开天门”。另一方面,李淳罡从年轻到老,变化很大。“年轻时他剑法无双、玉树临风,江湖上的人学他的剑、学他的型,就像现在的偶像一样。后来他因为酆都绿袍之死自囚听潮亭下几十年,出来后看开了很多事情,也彻底放下偶像包袱,真正做自己。”


从听潮亭出来的李淳罡,穿着破败的羊皮裘,毫无形象地当众抠脚、挖鼻屎,睡觉打呼噜声音大到没人愿意跟他同坐一辆车。这样接地气的李淳罡比年轻时风姿俊朗的“剑神”对邱心志更具吸引力。“行为反映人物的心境。生活中你我都会挖鼻屎对不对?我们都活在自己设定的框架和牢笼里,打破之后反而没有压力了,随便别人怎么看,自己都无所谓。”邱心志透露,编剧王倦在改编时加了很多“人味儿”给李淳罡,让他变得更有趣、更幽默。他自己在表演的时候也加了点儿细节,让李淳罡变得更琐碎、可爱一些。


剧中,李淳罡把剑术绝技传给了徐凤年,他自己也因徐凤年的“点醒”重回陆地剑仙境界。邱心志称张若昀(饰徐凤年)是年轻一代演员中相当特立独行的一位。“他特别沉醉在戏剧里,把剧本研究得很深。拿剧本任何一段内容问他,他都能把每个角色当时的情况详细告诉你,非常用心。”有意思的是,他此前跟张若昀的老婆唐艺昕演过情侣,也演过父女。他在电影《诛仙》里演唐艺昕的父亲,“我当时粘了大胡子,她一见面就说:‘心志哥哥,我们之前还演一对,怎么你现在老成这样了?’把我给糗得……”这次合作张若昀,他觉得挺有缘,拍戏之余经常一起吃东西聊天,“能感觉到他很爱老婆,提到对方就眼里有光。”


邱心志曾与唐艺昕在电视剧《上错花轿之三嫁奇缘》中饰演一对恋人。


表  演

刚入行时常被骂,自认学表演是师徒制


邱心志并非表演科班出身,他大学就读广播电视专业,当时的志向是成为一名新闻记者。由于长相俊美,大学期间他经常被影视专业的学长们拉去,在毕业作品里帮忙演男主角。毕业后赶上电视台招考演员,他报名参加,结果考了第一名。“那是我的第一份正式工作,没想到真的能考上,心里还在自问:‘我有表演天赋吗?’”


演员之路入门很顺利,起步却跌跌撞撞。“表演毕竟是一门学问。我在电视台演戏被骂得很惨,导播天天开着麦直接骂:‘笨蛋!你会不会拍戏?不会就回家去!’摄影师拍着拍着就发出嫌弃的‘啧啧’声,让我觉得压力巨大。台湾导演都很凶、很严格。严格其实是好事,说明我还不够专业。”但当时的大环境里,一旦被导演骂,剧组其他人也不会有好脸色。那几年,邱心志很痛苦,但他的性格是不服输,于是在片场到处跟人请教。


电视剧《日落紫禁城》中,邱心志(左)饰演光绪皇帝。(右为演员黄海冰)


《日落紫禁城》是他到大陆拍的第一部戏,他自认这部戏之后才在表演上获得了真正的成长。“合作的斯琴高娃老师等等都是特别棒的演员。没有戏的时候我就站在导演后面,看他们演戏,看他们怎么把节奏分清楚、怎么承前启后、怎么把自己的角色演得生动。我疯了一样地学,有问题就跑去问他们。”他特别怀念当时拍戏的氛围,演员每天一到现场就坐在一起对词,所有人都把这当成特别重大的任务去完成。导演会不时指出:“心志,你这句词接紧一点儿啊!这句话不太对,要这样……”


潘虹、斯琴高娃等很多演员前辈都对他影响颇大。“说起来,我学表演真的好像师徒制一样。这些前辈不断告诉我一些表演的方式,我想办法学上一学,再加点儿自己的东西,再慢慢一点点儿磨出来。”邱心志也切身感受到不同地域的演员有自己独特的表演方法,比如吴孟达就是另外一种。“我不是科班出身,讲不出一个理论的东西,只是把我学到的融合在一起。现在我理解的表演,就是演员用最不做作的方式取得观众的共鸣。”


演  员

每接一部戏都像在拆盲盒,总会有惊喜


邱心志过往塑造的影视角色中,电视剧《梧桐雨》里身有残疾、性格复杂的沈家大少爷沈岩让很多观众念念不忘。剧中饰演沈岩父亲的刘德凯,同时也是该剧的制作人。据邱心志回忆:“以前凯哥(刘德凯)在台湾就演过沈岩这个角色,他把这部戏拿到上海与人家合作,找我来演沈岩。”两人这些年同在大陆拍戏,偶有合作,比如《鹤唳华亭》刘德凯饰演男主角萧定权的舅舅、大将军顾思林,邱心志饰演女主角陆文昔的父亲、御史陆英。他们私交不错,经常有什么事就打电话问对方。


电视剧《梧桐雨》中,邱心志与潘虹饰演一对母子。


《梧桐雨》的另一个重要角色是潘虹饰演的沈母,她对家族和儿子都有着极强的控制欲,母子关系也是该剧的一大看点。邱心志跟潘虹演过好几次母子,现实中他妈妈跟潘虹也长得很像,因此他私底下把潘虹当成妈妈一样尊敬。但第一次搭档演戏时,他内心很紧张。“潘虹老师气场太强大,上海女人那种气势,特严厉的感觉,跟我妈是不一样的。我刚开始看到她有点儿怕,但熟了就知道她就是那个风格。很利落的一个人,说话做事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在故宫取景实拍的《日落紫禁城》里,邱心志跟斯琴高娃也演了一对“母子”——光绪皇帝和慈禧太后。邱心志印象里,斯琴高娃的风格跟潘虹截然不同,她更像一位关心你的邻居长辈。“高娃老师很柔和,私下请我们吃涮羊肉,喜欢跟我们唠家常。她会跟我聊我家里怎样、媳妇儿怎样这些家庭的事情。像潘虹老师就不太会跟大家聊私人的事情,她不太会问这些,你也别问她,她很有自己的界限。”


早年间,邱心志塑造的儒雅少爷、深情帝王等影视形象令观众印象深刻。近些年,他扮演不同性格的长辈角色,同样游刃有余,比如《雪中悍刀行》中的李淳罡、《鹤唳华亭》中的陆英。邱心志说,年轻时接戏没想太多,只要有人来找就赶紧去演,机会比较重要。现在年纪渐长,也不惮于尝试与以往完全不同的类型,只要剧本好就可以试试看。“演员这个职业,每天都好像在拆盲盒,谁知道后面十年还会有什么惊喜的角色等着我呢。你看,李淳罡不是也很好玩吗,我蛮期待将来还会有什么角色……”


生  活

工作之余只爱打球,不是传统的“严父”


邱心志很早就将演艺事业的重心放到大陆,“1996年我就来上海了,在上海呆了15年,10年前搬到了北京。”他获得台湾电视金钟奖最佳男主角的《傻阿甘》(2000)也是在上海拍摄的。当时他对着镜子苦练一个半月,把自己彻底变成语言和动作迟缓的“阿甘”后,才到上海试镜。第一天拍摄,他就和上海市井街头生活融为一体。“十字路口,我以阿甘的状态过马路,有上海市民想来帮我;我不小心带倒一辆自行车,导致一整排自行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就有车主来骂我;还有一辆计程车差点儿碰到我……特别有趣的一次表演经历,对我的磨炼很大。”


邱心志凭借与刘雪华合作的电视剧《傻阿甘》拿下台湾电视金钟奖。


不管住在上海还是北京,邱心志拍戏之余几乎没有应酬。“我也不去跳舞、泡吧什么的,平时的休闲娱乐就是打篮球、打棒球、打垒球。”他在北京朝阳公园附近找到了一家棒垒球俱乐部,经常和同好者一起训练。他也是绿藤明星篮球队成员,场上打小前锋的位置。前段时间“绿藤”和别的队约战,对方球员跳起时膝盖顶到他肋部,他接受记者采访时肋部疼痛仍未消失。“我是那种吃止痛药也要去打球的人,在家里坐不住。”他还透露,横店拍戏的演员有个篮球爱好者微信大群,他一到横店就在群里约人打球。


疫情之前,邱心志不工作时尽量跟家人在一起,他常带两个儿子出去运动,骑自行车、打棒球。他认为自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严父”,很乐意带小孩,也喜欢跟孩子保持亲密的关系。遇到孩子犯错,他从来不责骂,喜欢用引导的方式让他认识到错误。“一直骂会把他的信心都骂没了。如果尝试用引导的方式,实际上很好玩。小孩每个年龄阶段需要不同的引导,真的就像在跟他不断‘打仗’升级一样。”不过因为疫情,他已经两年多没跟住在台北的孩子见面了。“我很想回去,但实在没办法。还好现在有视频,能跟他们聊天。”


邱心志说,他更喜欢现在平平淡淡的生活,演戏对他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人物摄影/新京报记者 郭延冰


当年邱心志是当红小生,拥有数量众多的粉丝。但他并没有觉得生不逢时,也没有羡慕过现在的流量明星。“我不会想这么多,心情一直都很平和。我们那个年代,演员没有被包装得很厉害,工作和个人生活是可以分开的,我很享受个人生活。很多西方的明星,日常生活也很简单,并没有把演员这份工作或者说‘江湖地位’看得有多重。一个人如果总是把自己当回事儿,那多累啊。我喜欢平平淡淡面对我的生活和工作。演戏对我来讲是一份工作,能够开开心心养家糊口,这才最重要。”


新京报资深记者 杨莲洁

人物摄影 郭延冰

首席编辑 吴冬妮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