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北京的外卖员和快递员来说，2022年12月或许是从业以来最难的一个月。

平台接单量爆了，买菜、送药的订单如雪片般飞来，外卖小哥却一个个倒下。感染新冠的人们，将自己用上退烧药、吃上热乎饭的希望寄托于外卖。看着不断涌入的订单，郭盛豪只能干着急，他怕生病，也怕因生病耽误赚钱。

抗原转阴后，他立即上岗复工。他所在的站点运力最紧张的时候，只有一半骑手能上岗，最多的一天，张晓强送了153单，排名全国第二。

像郭盛豪、张晓强一样，很多外卖小哥顶着严寒和大风，拖着刚刚退烧还在咳嗽的身体，从早到晚穿梭在北京的大街小巷，为这座城市的正常运转和居民的生活保障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疫情三年，他们早已身经百战，丰台区和义街道曾组织外卖员和快递员成立了一支志愿服务队，在他们完成本职工作的同时，也能支援封控地区的物资配送。“我想尽我所能多送一些，让顾客吃上一口热乎饭。”张晓强说。

站点为骑手们准备的新冠对症药物。受访者供图

“我是我们站点最早‘阳’的骑手之一。”郭盛豪说。

郭盛豪今年25岁，做这行已经三年了。他所在的站点位于丰台区和义街道，这里是南四环，离交通枢纽北京南站、年轻人聚居的大红门、公益西桥等地都不远，外卖需求大，有120名专送骑手。

2022年12月6日晚，他发现自己嗓子有点痒，总想咳嗽，说话声音也变沙哑了。第二天起来，又出现了咳嗽、头晕的症状，身上冷，额头却有点儿发烫，他不敢再出门了，赶紧将自己的身体情况汇报给站长武娃。

站点早就准备了不少抗原、N95口罩、体温计和降烧止咳的药物，武娃骑车给郭盛豪送了去。

果不其然，抗原上显示两道杠，郭盛豪“阳”了，他不得不休息。“我们这些外卖小哥，来北京就是为了赚钱的，不怕得新冠，就怕因为新冠干不了活儿。”郭盛豪说。

比郭盛豪更着急的是站长武娃。几天时间，站里二三十个外卖小哥都感染了，一周左右，这个数字达到了顶峰，“最严重的时候，一天只有一半的骑手能上岗。”

外卖运力严重不足，但单“爆了”。“那段时间天天都在爆单，11月每个骑手一天跑五六十单，现在一天得跑上百单，晚上十一二点才能收工。”武娃说。

囤菜、买药的订单激增，“还都是急单”，这是刚入行四个月的新骑手张晓强12月最直观的感受。

他从早上6点半工作到深夜，一天能接到七八十个送药的急单，最多的一天，张晓强一共送了153单，排名全国第二。

2022年12月的北京，最低温度能达到零下10摄氏度，频频大风预警，电动车有时会被大风吹倒，外卖撒一地。张晓强心里急，本来就因为运力紧张，送餐比往常用时长，顾客可能正在发烧急着取到外卖，催单电话一个接着一个，甚至还会被投诉到平台。

张晓强就挨个儿打电话解释、道歉。站长武娃特意叮嘱大家，注意安全不要急，戴好口罩勤消毒，遇到投诉不要吵。“我会嘱咐骑手，千万别跟顾客起冲突，专心跑单，有什么麻烦交给我来处理。但是我挺感动的，在这个特殊时期，只要跟顾客解释清楚情况，他们基本都表示理解，愿意再等等骑手。”武娃说。

除去日常的跑单工作，骑手们不时也会接到一些特殊需求的订单。张晓强记得，有一次他接了一个给老人送菜的单子，老人打电话告诉他，他和老伴一起住，老伴发烧卧床，他走不开，只能请张晓强帮忙买药。

平台上买药需要等发货，线下买药需要排队，老人实在没办法了。其实张晓强手里还堆着不少单子，但他不忍心拒绝老人。距离下一单送单还有十几分钟，张晓强骑着车跑了附近好几家药店，终于替老人买到了药。给老人送过去后，没跟老人说上几句话，他又匆匆去跑送下一单。

特殊时期，骑手们尽量优先配送药物订单，对于代买药等额外需求，能帮则帮。好几次，他们买药时，药店老板说，虽然一天接了几百单已经供不应求，但如果外卖小哥需要，他可以匀出两盒。郭盛豪记得，有个单子将近两个小时没人送，当他把药送到顾客手里时，非但没有受到责备，顾客还非要匀出四片布洛芬送给他。

后来，为了保证正常送单，骑手们都把买药的需求反馈给站长武娃。如果有药店能买到药，武娃就去帮忙买。后来药店的药也越来越紧张，武娃只好把自己囤的药送给顾客，“我们早有准备，每个骑手至少有两盒布洛芬，很多骑手主动跟我说，可以从自己那份布洛芬中拿出几片送给买不到药的顾客。”

2022年12月10日，张晓强的部分配送路线情况图。受访者供图

不仅外卖骑手，北京的快递员也忙得不可开交。

郭巧飞是一名从业五年的“老”快递员了。12月19日那天，她创下了自己职业生涯的纪录，一共送出了1000多件快递，晚上12点才收工。那段时间，送货量至少是之前的三倍。

每送一个快递，她都会用酒精给双手消毒，一天换两个N95口罩。“还有那么多快件，那么多药等我送呢，自从我做这行开始，我就从来没有因病休假过一天。”

令她感动的是，有些老客户来主动关心她的身体。一天，她喉咙有些紧，给老客户发语音的时候，对方听出来她嗓子哑了，问她是不是身体不适，提醒她小心一点儿。“她还问我，有没有抗原和药，没有的话可以上她那儿去拿一点儿。我很感动，告诉她这些我不缺，网点都备好了，也让她保重身体。”郭巧飞说。

郭盛豪抗原转阴后，立即就上岗了，在顾客同意的情况下，他尽量选择无接触配送，张晓强也一样，送单到门口时，拼命忍住咳嗽。很多时候，顾客会主动跟他们说，“我‘阳’了，你把外卖放在门口，等你走了我再开门。”

张晓强觉得心里暖暖的，素不相识的人都在为对方着想，“我想尽我所能多送一些，让顾客吃上一口热乎饭。”

他们还有了一些“编外”帮手，在北京各区的号召下，不少居民加入了外卖骑手团队，用自己的业余时间保障着这座城市的正常运转，骑手们的压力小多了。

“现在我们的骑手已经有百分之九十恢复上岗了，总算松了一口气，一切又恢复正常了。”武娃说。

新京报记者 彭镜陶 吴梦真 编辑 刘倩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