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脉军很瘦,加上皮肤黝黑粗糙,平日在人群中没什么辨识度。只有少数人才知道,他是个“80后”缉毒警察,长年的风餐露宿塑造了他的身体,也磨炼了他的意志。只要穿上警服,或者接到任务,他就成了禁毒战场上的“拼命三郎”。

毒品,曾经是大凉山的切肤之痛。为了一方净土,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公安局禁毒民警们经常要面对各种危险时刻。

九年禁毒生涯3000多个日夜中,周脉军时刻将出征的行囊收拾妥当放在身旁。在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他曾以160码的时速生死追击;在深山密林中,他不分昼夜地地毯式搜索巡查;在隆冬时节,他奔赴高原藏区深夜突袭;为从嫌疑人口中挖出幕后“老板”,他冒着生命危险攻破对方心理防线,与最凶狠的毒贩斗智斗勇······

他说,相比于剑,他更喜欢刺,因为刺更加尖锐精准,也更加隐蔽。

穿上警服,和“亡命之徒”博弈

周脉军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家里世代也没有一个警察。在从警之前,“警察”这个职业对他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但大学期间的一次偶遇,让他埋下了穿上警服的种子。

一个大雨的清晨,路上车和人很少,乘坐公交车的周脉军看到窗外两名穿着反光背心的警察,一个撑着雨伞,一个背着一位老人,两人背心上“警察”二字特别耀眼。那时他想,“警察才是群众风雨中的依靠。”

2005年,大学毕业的周脉军毅然选择踏入警营,先后在派出所、刑警大队、缉毒局工作。“穿上警服,肩膀上自然就扛起了使命”。

 在缉毒卡点执勤的周脉军。公安部供图。

但选择成为一名警察,尤其是缉毒警察,也意味着时刻与危险做伴。

有一次,周脉军带队截停一辆有运毒嫌疑的货车后,司机突然摇起车窗挂上挡位,反常的举动让周脉军心里一惊,知道嫌疑人意欲冲关逃跑。他二话不说扒上车强行开门,狗急跳墙的嫌疑人猛踩油门撞开了拦截的警车疯狂逃窜,周脉军犹如落叶般挂在门上被拖行数百米,直到车辆转弯车速稍减,他才寻机翻滚到路边草丛里,顾不得身上的擦伤疼痛,迅疾朝着车胎连开数枪,打爆车胎逼停了车辆,嫌疑人最终束手就擒。

蹲守是缉毒警察的工作常态,有时候一蹲就是好几天,精神时刻高度紧张。特别是夏天在车里,不能让外面看到车里有人,不敢开空调和车窗,一守便是数小时,那种缺氧闷热、令人窒息的紧张感,犹如猎人潜行等待着凶残狡猾的野兽,稍有闪失,就有可能导致任务失败,甚至是付出鲜血与生命的代价。

“毒贩都是亡命之徒,要成功抓捕他们,只有比他们更不要命。”周脉军说。2015年,他带队到边境跟踪一起毒品案件,经过两天两夜的蹲守与追踪,终于在一处山路发现了嫌疑人的踪迹。由于地理位置极其偏僻,这条路上正常情况下来往车辆很少,身后突然出现的越野车引起了犯罪嫌疑人的警觉,随即疯狂驾车逃窜。

枪声乍起,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击在狭窄山路上演,周脉军沉着冷静,把油门都踩到了底······眼看车辆要被逼停时,慌不择路的毒贩弃车而逃,从山坡上跳了下去。周脉军急停警车,大力开门冲下车,没有丝毫犹豫跟着毒贩跳了下去。连滚带爬滚下山坡后,周脉军顾不得身上的伤痛,立马又爬起来扑向毒贩,将他死死按在身下,一直等到战友们赶来支援。看着满手的鲜血,周脉军回头望了一下跳下的陡坡——那是一个20多米高,近乎70度的陡坡。“坡陡涯深,事后细看,才觉得有点后怕。六七层楼高,运气稍差点,可能人就没了。”周脉军回忆道。

  周脉军(左一)带队将境外毒枭抓捕归案。公安部供图。

2019年春节,万家团圆之时,顾不上与家人团聚,周脉军带队奔赴海拔4000多米的藏区高原追缉毒贩,在零下十几摄氏度的恶寒天气中,历经十八个小时的惊险追捕,最终在号称“世界高城”的甘孜州理塘县成功破获一起特大贩卖运输毒品案,全案抓获犯罪嫌疑人38名,缴获毒品70余公斤。

能够把准缉毒命脉的“脉先生”

身在禁毒一线,周脉军不仅是一个勇猛机智的刀锋战士,也是站上讲台现身说法的好教官。他是四川省公安厅指定的禁毒精品课程《全省毒情特点分析和毒品案件侦办策略》的主讲教官,负责全省战训基地的毒品侦办教学,被全省禁毒民警们尊敬地称为能够把准缉毒命脉的“脉先生”。

2018年习近平总书记视察凉山后,以习近平总书记重要讲话精神为指引,以禁毒助推凉山脱贫攻坚,一场向凉山特殊毒情发起总攻的禁毒之战已然打响。“还子孙后代一个清朗天空,这是每一个凉山禁毒人的时代责任,也是必须答好的时代考卷!而禁毒工作,不仅仅是搏杀冲锋,还有开拓创新、深耕谋远······”周脉军坚定地说。

如何才能实现对凉山毒品问题的综合治理,助力脱贫攻坚?面对新的课题,周脉军带领团队投入到凉山毒品治理体系的研究和搭建当中。

白天,他奔波在山区彝寨实地调研,夜晚,他独坐在电脑前奋笔疾书。无数个日日夜夜,翻阅了成百上千份文件资料,最终,周脉军和队友们一起完成了数十篇禁毒工作调研报告与一系列符合凉山实际的毒品治理体系建设方案,并逐渐付诸实施。2018年,“毒品治理·凉山行动”全面推开,独具凉山特色的“1+15+N”绿色家园管控机制与“三戒三管”闭环戒毒康复“凉山模式”等一项项工作机制相继出台,将毒品治理主动融入脱贫奔康,打响了一场力度空前的禁毒助脱贫攻坚之战。

“贫困,是造成严峻毒品形势的重要因素之一。很多人是因为贫困涉毒,又因毒致贫,因毒返贫。打击毒品犯罪,扭转毒品形势,搭建戒治康复体系,为戒毒人员提供就业机会,都是助力脱贫攻坚的重要举措。”2020年,凉山全州1.38万名建档立卡贫困吸毒人员实现全员脱贫,因毒致贫、因毒返贫问题得到根本解决。

在缉毒战线奋战9年,他一直对家人鲜有陪伴。“对于家人我有太多的亏欠,父母年迈少了膝下尽孝,妻子辛劳少了相持相伴,孩子成长少了悉心关爱,亏欠他们的太多太多。”

2014年,周脉军的孩子刚出生就因重病被送入重症监护病房,可当天他又接到任务,隔着玻璃望着危在旦夕的孩子,他只能擦掉眼泪,奔赴边境抓捕毒贩。孩子幼儿园三年,周脉军找不到孩子的教室,现在孩子已经上小学,听孩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却是“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脉军在进行射击训练。公安部供图。

如今,凉山的毒情一天天向好,周脉军坚信,“我们的下一代会在一个更加健康的环境里成长,我们出生入死就是为了‘天下无毒’的梦想。我想,将来孩子长大了,会懂得父辈的选择。”经过一代代凉山禁毒人的接续奋斗,截至2020年,凉山州昭觉、布拖等7个毒品问题重点整治县相继“摘帽”。

个人简介

周脉军,男,汉族,1982年8月出生,中共党员,2005年9月参加工作,现任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公安局禁毒缉毒支队(禁毒局)支队长(局长)。曾获评全国公安系统二级英雄模范、全国“最美基层民警”、四川省先进工作者,2022年被党中央、国务院授予全国“人民满意的公务员”称号。

新京报记者 张静姝 编辑 杨海 校对 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