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香港电影感兴趣的人,大多听过陈德森这个名字。

从处女作《我老婆唔系人》,到崭露头角但备受争议的《晚9朝5》,因发生伤亡意外而跌落人生谷底的《神偷谍影》,与成龙破冰的《特务迷城》,为弥补心中缺失的父爱而拍的《童梦奇缘》,再到经历三波九折登上事业高峰的《十月围城》,陈德森数十年的电影生涯与香港电影的黄金时代几乎同频共振。而从那个时代走来的他们,都在多年后出现在彼此的回忆录中,共同描摹出昔日香港电影地平线之上的景观。

《把悲伤留给电影》,陈德森 口述 / 林敏怡 笔录,后浪|上海三联书店,2023年3月。

活动现场。(左:陈德森;右:史航)

谈幕后:
镜头不一定总对准讲台词的人

史航:我们70后一代基本是在录像厅看港片长大的,有时候一部片子会看两三遍,尤其爱看字幕,恨不得连片子里出现的茶水的名字都记住,感觉很亲切。他们彼此都出现在对方的回忆录中,活在对方的青春里,互为前景后景,我们也得已从中看到当时香港电影地平线上的一些景观。我个人其实对陈导本人出演的几部片子很感兴趣,比如在《新难兄难弟》中,陈导饰演太子基,算是一个反派。

陈德森:我是特爱演也爱写反派的。以前经常有朋友来跟我讲,说你怎么写那么多反派,你不是和成龙很熟吗,就像成龙电影里那样,反派就直接打死他们就好了。我是觉得,其实没有人一生出来就是坏人,肯定有一个成长的过程。比如《十月围城》里的阎孝国,《紫雨风暴》里那个姐夫。

你看很多好莱坞电影,像《小丑》一般都会拿奖。演好人是很难演的,忠义、孝顺、大爱,不论谁去演都在那个框架里,可是反派不一样,很多元化,也容易出彩。所以我就特爱反派,可能上辈子是个坏人吧(笑)。

史航:的确勾起了回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印象,《无间道2》中经典的“火锅四人局”,四个人都很大牌,方平老师饰演甘地,是四个人里最惨的,自己在澳门的老婆被别人搞,货也被人黑吃黑,而自己还完全被蒙在鼓里;吃掉他的货的人叫黑鬼,是敖志君老师演的;黄岳泰饰演的国华也相当阴险。再就是陈导饰演的文拯,他一共就两句台词,先是一上来就说自己年纪最小,这钱我不交了,等过会儿人家都说交的时候,他又见风使舵说“这儿我最小,不交不行”,交完他就溜了。全程“倚小卖小”。这个场景很好玩儿,我好奇的是,当时导演为什么让你演文拯,而不是另外三个人?

电影《无间道2》剧照。

陈德森:所有的香港导演,包括很多内地导演也是,他们很喜欢用工作人员来演戏。凡是那种认为演员演得不好,我来演一遍给你看的想法基本都是错的,那你自己演就得了。导演要抓住演员这种心理。当时我们在里面氛围很好,当天通告结束了都会留下来聊聊剧本,讨论每个角色该怎么“死”。

我记得那场拍摄还有个好玩的地方,当时曾志伟8点的通告,结果12点还没来,在干嘛呢?他去赛马了!我们都很火大,就商量说要抢戏整他。后来他匆匆忙忙到了,往那边一坐嚷嚷着“拍了拍了” 。开拍以后,我们就夹菜仍在桌面上,然后不断插嘴,加了很多戏,他后来也意识到不对,“这群人在抢戏”……后来那天拍完回去看镜头,好多其实都不能要,很好玩。

史航:对,我记得很清楚,那场戏他是最后来的,拉了把椅子坐过来,“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那时候,导演也给了好多曾志伟看你的镜头,他一直在观察。

陈德森:刘伟强(《无间道》导演)拍戏有个特点,通常我们拍一个场景,会想很多分镜头,比如拍今天这个观众席,有台机器去抓穿灰色外套的,另外一台抓那个长头发的……但是他不是这样,他会多加两台机器,随便抓。不是说谁讲台词就把镜头给谁,这个是很好的。

史航:是,也许讲台词的人就算很有激情,也还是可能会让人觉得在表演,是套路,反而听了你的话之后,我的反应,才让这个表演更完整。

陈德森:我之前看过一个不太出名的电影,夫妻俩在那边闹离婚,太太讲了三分钟的台词,可镜头全在她老公那,那个男的一声不吭,就低着头流眼泪,想抬头又不敢看她,那个情绪完全是“有外遇了,要好好讲清楚,又讲不出来”的那个反应。我当时才意识到,原来不是说这场戏以谁为主,就要把镜头都给到谁。真的是拍到老,学到老。

谈剧本:
所有动作片的逻辑都是打游戏

史航:在《把悲伤留给电影》里,你提到打电动游戏,几毛钱一个币就可以在游戏厅耗一天。我听说过有别的导演赌马的、打牌的,但是爱在电动厅打游戏的,好像很少。你也拍过基于游戏改编《征途》这类电影。

电影《征途》宣传海报。

陈德森:听说这部电影你不喜欢(笑)。

史航:(笑)不是不是,我是不喜欢那个游戏,我玩儿的都是三国类的游戏,他们那种游戏难度太高,我担心玩到一半,我自己死机。

陈德森:我现在65岁,每天晚上回去还要打一个半小时游戏才睡觉,要不就在车里打。当年科技没那么好的时候,游戏中的很多动作是拍不了的。我就想怎么能够配合,那可能就是让你的设计大概把它演绎出来,所以说我很喜欢打游戏。而且做我们这行的人,几乎家里哪个角落都有纸,就连半夜醒过来觉得这个梦不错,也要马上写下来,一直很烧脑的状态。但是打游戏不一样,一旦进入游戏,甭管什么戏都明天再说。

话说回来,我其实也不需要重复我的作品,我有拍过功夫片,也拍过高科技动作片,接下来还要做话剧,写一本书等等,我一直有一个“to do list”记着那些想完成还没能完成的事情,一个一个去做到,就像是完成通关游戏一样。我最近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很感慨,它说人不要有远大的梦想,去完成短期的目标吧。如果只有远大梦想,那可能会在走的那天因为没有实现含恨而终,可是一旦完成了很多个小目标,就会觉得死而无憾。

史航:我还想起来一个导演,因为他平常太忙,没时间打游戏,但他也不许助理删掉他桌面上那个游戏图标,每次开机,总觉得那个图标就像是一扇门,我还可以去玩儿。

陈德森:是陈可辛吗?

史航:不是,是孔笙导演,他和另外一个写《士兵突击》的编剧兰晓龙,他俩都还打游戏。但游戏也存在一个鄙视链,所以我想问的是,对你来说,如果拍一部电影就像打游戏一样,那怎么划分其中的难易?那个标准是什么?什么样的电影对你来说拍摄难度没那么高?

陈德森:其实所有动作片的逻辑本质上都是游戏。不知道大家看过《一个人的武林》没有,随着据情发展,里面要杀不同的人,就类似于一个没有固定排列的关口,而且那里面你还不知道要救的那个人在哪边,那个的游戏感就很强。

谈选角:
演戏最好的状态是一半自己,一半角色

史航:获得金像奖最佳电影的《十月围城》是一部很出彩的群像。里面的演员选择很有意思,比如像李玉堂的儿子,这种帅哥,按理说应该谢霆锋来演,结果谢霆锋在里面演的是一个破了相、不善表达又没人爱的车夫阿四。为什么找他演这么个角色?

陈德森:当时我和陈可辛去找他谈这个角色的时候,他听都没听完就说:“你们两个姓陈的导演脑袋灌水了吗?”他说,我是帅,能打,能交到女朋友,这个角色身上所有这些元素都没有,你们找我?那我就很老实地跟他讲,前面所有导演找你拍的那些角色,你都是老手,可是你没有突破,通过这个角色你要告诉别人,你不是一直在演那些你能演的。但他也没有立马接下来,只是让我们先回去。

但谢霆锋的确是很厉害的演员。后来他发微信给我,说导演你这个角色是要破相,能不能找一个化妆师给化得重一点,他想带三天这个妆,看看能不能做到这个人。那几天我进去拍戏的时候,他就蹲在门口那边打游戏,吃饭见人都带着那个妆造,三天之后他跟我说:“OK,I believe.”那个角色他信了。而且,那个角色也真的给他方方面面都写到了,他演得的确很好。

电影《十月围城》剧照。

史航:是的。谢霆锋在里面演车夫阿四,喜欢花店老板家的女儿阿纯(周韵饰)。我印象中,他刚见到“周韵”的时候,就低着头,是用眼睛慢慢往上翻地看人家。这又让我想到陈导讲革命讲得非常好,我记得最后那个少爷和阿四讲,什么叫革命,就是你一睁开眼睛就想到了。当你睁开眼睛想起你的爱人,我想着这个国家的未来。非常朴素而透彻。

陈德森:插句题外话,以前有人找我拍革命题材,拍黄花岗72烈士,我不想拍那个,因为太多人都拍过了。我想从妻子的角度拍,通过这个女人的付出与牺牲来讲什么叫革命意识。或者我们能不能去拍其中的五六个人,他们中可能有人根本就不懂什么叫革命,就是为了亲情、友情、爱情来做这个事情,我也去找陈可辛聊过这个事情。

当时还有个想法就是,我不想再做套路式的动作片。你看传统的那些动作片,一开场为了抓住眼球,15分钟内要有一个小打,半个小时后一个中打,等到结局来一个大打。我就想,能不能大胆一点,前面一个小时不打?就拍人物本身。陈可辛听了说,你这个不算创新啊,国外早就有了,叫“灾难片”。你看《泰坦尼克号》就是,前一个小时没有灾难,都在讲人物之间的感情,最后一个小时全沉下去了,所有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出来。

史航:对,我觉得《十月围城》有意思的点也在这里。包括我在你的书里也能读出来,你其实挺懂每个人的心态,不仅仅是“因为你是个明星,我懂怎么跟你说话”。比如让篮球明星巴特尔去演里面的王复明。

电影《十月围城》剧照。

陈德森:一开始和他讲那个角色,没人的时候他会很慌,到了片场对上一个老资格的演员时,可能一下子就被“吃掉了”。所以我也是拿他的经历、他的生平来讲,这样他会更投入。当然不是全部,我最讨厌的说法是“你演你自己就好了”,最好的状态是一半是自己,一半是角色。王复明这个人物是少林寺出身,因为吃肉被方丈发现,后来他离开寺院一直往南流浪,见到豆腐觉得挺好吃,但豆腐坏了,他就用来做臭豆腐,但到了香港,别人一闻那个味道都不过去,他就一直想证明自己。

巴特尔差不多算国内最早去美国NBA打球的球星,但当时他跟我说平均每次出场都不到两分钟,还都是在比赛快结束的时候。他又不懂英语,就学会两个单词“ham and egg”(火腿煎蛋),每天早上点餐都说“ham and egg”,连吃了三个月,那时候没有朋友,很落寞。我说你把这个心情套进来就对了,王复明就是这么一个流浪汉。于是他把自己的东西融进去了。

还有李宇春,当时第一次见的时候那阵仗,我以为来谈判吗?前后跟着30几个人,制片、化妆、单经纪人就有七个。我和陈可辛坐在她对面讲剧情,讲了半个小时,李宇春全程看着我们两个的鞋,也不抬头,“我懂”“大概知道了”“挺好的”“谢谢”,然后走了。当时陈可辛就觉得不行,考虑换人吧。但我还想再聊聊。后来我就问她经纪人,李宇春平常有什么生活习惯或者爱好,听说她喜欢吃冰淇淋,我们就约在三里屯那边一个冰淇淋店,这次团队所有人都在外面,我们两个单聊。

史航:(笑)这才像谈判。

陈德森:对,这个就是谈判。她跟我讲她心里没底,怕演不好,而且每天都很累,自从选秀出来以后几乎没回过家,每天醒来到底在哪个城市,是什么日子也不记得,反正就是被安排,像个布偶一样,我就负责上妆,然后把歌唱完。我说太凑巧了,方红就是这个状态,跟着她爸爸整天在戏班,四处漂泊。李宇春当时就说回去再看看剧本,后来没过多久就回复说,觉得可以演。

史航:对,我觉得《十月围城》中每个人生命中的那个穴位好像都被陈导看到了,他不用很复杂去打你,慢慢把手伸过去按一下,很多东西就有了。包括书里也写,《十月围城》有个编剧叫郭俊立,是个老球迷,他们一块聊剧本的时候经常有篮球赛直播,他就突然说要去看比赛,这个其实很过分,但你也让他去看。一般我觉得如果导演有戏要讲,编剧在那儿看球,那导演心里肯定会想“你这会儿看个球啊”(笑),但你陪他一起看。今天听下来这些选角故事,我很有感触,你要先容忍别人的小宇宙是这样的,不要破坏它

谈经历:
“喜剧之王”的现实版本

史航:聊聊你吧,这本书没有记录你年轻时候的经历,你小时候想过长大要做什么吗?

陈德森:小时候我太顽皮了,不敢写进书里去。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就留级,还改过成绩单,后来离家出走半年,都是四处靠朋友收留。有一阵我白天就在外面瞎逛,路上有人问要不要赚点钱,我说怎么赚?临时演员,25块。要知道,那个时候面包一毛钱,可乐三毛钱,25块是什么数字啊。我说好啊,后来我才知道是35块,他其实吃了我10块。

当时在剧组,武术指导看着我身材不错,就问之前学没学过功夫,我说学过一些柔道,读书时候在学校里也学过八卦太极。他就觉得那可以,去第三排武行。什么叫第三排?在剧组第一排是什么兵器都要动,跟主角一对一打,第二排坐过去接着打,第三排是干嘛呢?摄影师在那,你那一把剑去晃,哇,80块。

史航:那有没有机会和主角交手?

陈德森:没有,就是待在这里。

史航:就和那个粉丝应援一样。

陈德森:后来有一次。当时是明星演的一个角色被打死了躺在地上,要找武行来演,武行也不想演就找人替,“小鬼,你来替我,80块!”我答应了。我属于那种打起游戏来晚上也不睡觉的,我就躺在那,一动不动。不知道什么时候导演走过来,说你这个尸体演得挺好,我们摄影机整天搬来搬去,风尘滚滚的,你都没动过。“三天死尸都是你!”“谢谢导演!”

史航:这就像周星驰的《喜剧之王》,一动不动就能领到钱。

陈德森:我太困了当时。

史航:你是没有打呼噜,打呼噜估计会被导演骂。

陈德森:打呼噜也没事,当时那么乱,声音都盖过了。

史航:像这种在片场里度过一整个青春的人,其实他们心里是没有角色的高下之分的,什么都可以演和拍。后来像《一个人的武林》这种片子,里面涉及很多心理问题,不纯粹是善和恶的对决,那你拍的时候,最感兴趣的点是什么?

陈德森:其实我当时是完全沉醉在那个武侠世界里。当年为什么好莱坞会喊那么多香港的人去演动作戏?我听好莱坞一个华人讲过这样一个故事,可能是谣传,但还挺好玩的。他说美国八大电影公司的老板每个季度都会聚在一起开个会,有一次他们聚在那边讨论为什么香港在这方面能够一直赢,于是派了个小组去调研,三个月之后回来说,“我们用一个亿拍一部动作片,在香港只需要不到1000万就拍完了,而且打得还比我们好看”。

电影《英雄本色》修复版海报。

另外,好莱坞也搞不太懂我们的武侠世界。当年《英雄本色》被美国评为十大“Gay Film”(同性恋题材电影)。为什么呢?我们的武侠小说讲,江湖上两大顶尖高手较量前,其中一个可能要先去把过程中遇到的张三、李四一个个解决掉,最后一定要对方死在自己手上。可在美国人看来,如果张三李四把对方打伤了,那不是更容易赢吗,你为什么还要去打他们呢?这不是一个“Gay”的行为吗?如果史泰龙和阿诺·施瓦辛格这样,他们会觉得很肉麻。

史航:换句话说,我们的电影其实一直滋养着我们,始终有更丰富的情感在那里蓬勃、蒸腾。说起功夫明星,书里还提到陈导和成龙之间的故事,当时成龙大哥需要助理,就有人把陈导介绍过去了。刚认识的时候,陈导在书里写,“我18,他24”,这个年龄差别也很有意思。

陈德森:是,那个时候就是我们都不懂事。我记得当时我们睡一个房间,早上我不起床,他也不起床,也没有想着说要努力工作,都没心没肺的,一起摸爬滚打了几年。起初跟着他,是觉得会有很多接触拍摄的机会,但那段时间,大多都在帮忙招待他的粉丝、朋友。我说不对,这样不对,这样下来我什么都学不会,可我也觉得人家没错,毕竟人家也不是招了个副导演,而是找助理,后来刚好有一天受伤了,我就跟他请示说不做了。

请辞那天也很戏剧。当时他怕别人认出来,我们就躲在一个公路上的赛车里,那条路刚好还叫“情场道”,隔壁车里的人都在卿卿我我,问对方要不要嫁给我之类的,我们这辆车里画风完全不一样。我坐他旁边,也不敢看他,一直盯着后视镜,他就在旁边一直抽烟。最后还是他开了话头:“我对你不好吗?为什么辞职?”我看着后视镜说,自己其实想学导演。从后视镜看他的嘴型,大概翻译过来是:“就凭你?门儿都没有。”那个时候真的特想哭,一面又压抑着,已经18岁了,不能哭,顶住!

现在想起来,我其实很感谢当年他对我说的那些很难听的话,一点都不恨他,没有这份激励,我也没有今天。那之后过了很久,我就开始慢慢从场记、副导演、策划一点点做,偶尔片场看到成龙,我隔老远喊他“大哥”,他也不理我。第二次再见的时候,索性我也不招呼了,心想我又不要靠你。结果有一天,晚上九点我回到家,准备看球赛,刚热了红酒煮了牛排,电话就响了:

-“在哪?”
-“谁啊”?
-“大哥!”
-“额我,我准备吃饭”
-“还没吃饭?来,我们这个日本料理。”
-“什么事啊?”
-“你有个剧本叫《特务迷城》吧?来我们谈谈。”

我当时就懵了,心想你不是嘉禾的股东吗?你要拍谁敢反对啊?我就出门了。通常大哥吃饭周围都是一堆人,但那天不知道为什么,去了发现他很落寞地自己吃。我们先喝了两杯清酒,加上出门前我已经喝了三杯红酒,混在一起就有点晕,我问他真的想清楚了吗。他突然间拿起酒杯,连续敬了我三杯,说“大哥向你道歉”,他说其实这20年我是看着你一步一步上来的,片子拍得越来越好看,“今天你记住,这个戏我演男主角,你是这个戏的导演,我再提醒你一次,离开片场,我还是你大哥”。

电影《特务迷城》剧照。

我说“好”,之后又喝了一杯清酒,其实当时已经开始有点嗨了。他又跟我讲说,自从成名后到开公司,20多年,只有自己辞掉别人的时候,从来没有被辞的,“你是only one”,这还不够一辈子吗?我说,懂了,大哥。

史航:很有画面啊,尤其是你讲情场道上的那种对比,旁边都在接吻的时候,这两个人在谈分手,互相还不看对方,是很电影的场景。我记得你在书里也提到,成龙对你的影响特别大,里面有个细节说,每次大型场合里看到那种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也不知道谁喝的,也没法继续喝,成龙说这样的水记得一定拿来浇花,总会有什么植物在附近。他是这么一个人。

读者提问

读者:片场中,不管是新人演员还是老演员,他们可能都会突然在某个瞬间没有感觉,拍不出想要的效果,这种情况你会怎么处理?会直接告诉他们怎么演吗,比如你先睁开眼,再转头?

陈德森:有一次拍一场分手戏,女主角是一个年轻演员,过程中可能是男方和她讲了什么,这个女演员就很难和他对戏,怎么都没办法,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去找她聊,问之前有没有“拍过拖”?她说有过两次,我问怎么分手的?她说他们约在一个餐厅,男方讲得都很没有道理,两个人大吵了一架,她当时也哭个不停。我听完后也没说什么,就安慰她说不着急,再想想办法。

后来再拍那场戏的当天,我们直接去了她分手的那家餐厅拍,懂了吗?

整理/申璐
编辑/张婷
校对/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