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电视剧《北平无战事》里帅气又永远冷静自持的孙秘书（孙朝忠），是电视剧《人世间》里儒雅忧郁的“水哥”（水自流），是话剧《繁花》里清醒又内敛的阿宝，也是近期播出的年代谍战悬疑剧《薄冰》里在汪伪情报机构“摸鱼”的喜剧小人物周左周队长，后来被我党地下工作者的牺牲所感化，逐渐转向了正义一方。

孙之鸿说，生活中的他与《薄冰》中周左的性格更接近一些，不喜欢循规蹈矩。  受访者供图

观众印象里的孙之鸿，是孙朝忠和水自流那样克己隐忍的。孙之鸿眼中的自己，却跟周左的性格更贴近一些，有种“喜剧人”的特质在，随缘但也跳脱，不喜欢循规蹈矩。就像他当年本来已经进了芭蕾舞团，却不甘清闲，遵循自己的兴趣报考了中戏，走上演员的道路。十余年的演艺生涯，他见证了行业的起起落落，遇到过爆款剧的好角色，也有过蛰伏沉寂的阶段。

如今已入行多年，他对演员这个行当的不可预知性有了更深的理解。接戏可以随缘，但要把每个角色都演好，因为完成度高的角色就像演员的一份说明书，让业内知道他还可以变成这个样子。关于红与不红，他也想得通透：“红是迟早的事，关键是要在业内站住脚。假如突然特别红，进下一个组一拍就露馅了，那也是没有用的。”

由金琛执导，在芒果TV和湖南卫视播出的电视剧《薄冰》里，孙之鸿饰演的周左是个庸常但有点儿精明的小人物。他在汪伪政府的政治保卫局任职，因为能力不错当上了“队长”。他做这份工作也只是随波逐流，觉得收入不错还能有点儿小权力，但他内心深处始终认为中国人不应该对中国人下死手。对于上面派下来的“任务”，很多时候他跟手下何大宝（宋家腾饰）都是以“摸鱼”、混日子的心态在应付。两人对美食和美女的兴趣远大于工作，他们日常的对话也很有喜感。

《薄冰》中，顾曼丽（董洁饰）的牺牲，对周左（孙之鸿饰）的触动很大。  图片来自该剧官微

周左真心爱慕政治保卫局的美女医生顾曼丽（董洁饰），又认为自己高攀不上，许多小心翼翼的示好、追求，以及隐秘地吃醋的细节都引人发噱。顾曼丽其实是代号“飞天”的中共地下工作者，后来她身份暴露被抓，在监狱里受尽折磨。周左想过要救她，但没胆子实施。顾曼丽的牺牲令周左大受触动，在男主角陈浅（彭冠英饰）的引导下，他逐渐完成从混日子的“周队长”到有担当和使命感的革命者的转变，和陈浅一起投身“顾小姐”未完成的事业中。

在孙之鸿看来，剧中的周左跟何大宝都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如果平平淡淡地处理，他们就成了单纯的工具人。所以他跟宋家腾商量，想用喜剧的方式把周左跟何大宝的戏份表现出来，结果两人在这件事上一拍即合。这两个角色不能太傻，也不能太聪明，所以剧中呈现出来的是他们以一种“摸鱼”的心态在对待工作。“剧本里的台词没有变，但认真有认真的说法，‘摸鱼’有‘摸鱼’的说法。我们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把台词的色彩往喜剧方面调了。”

出演《薄冰》的过程中，孙之鸿特意把周左塑造成了喜剧人物。  受访者供图

此前孙之鸿的荧屏形象一直是沉稳内敛的。这次把周左塑造成一个生动的喜剧人物，也是他的一次尝试和挑战。他首先找到了周左和自己的相似之处——“随缘”，又把自己生活中喜感的一面放到了周左身上。“周左是很随缘的人，这一点跟我很像。如果他不遇到那些事的话，可能一辈子就那样混下去了。我平时在拍摄现场也是比较好玩的人，演员脑子里得有喜剧的逻辑才能设计出喜剧的桥段，如果这个人本身就是很严肃的，是研究不出这样的逻辑的。”

2007年从中戏毕业后，孙之鸿演过不少影视剧。观众印象最深，同时也是他认为对自己帮助最大的两个角色，分别是电视剧《北平无战事》（2014）里的“孙秘书”孙朝忠和《人世间》（2022）里的“水哥”水自流。回想出演《北平无战事》的经历，孙之鸿很感激两个人——该剧的导演孔笙，还有去年离世的该剧出品人之一李力。最初是李力将他推荐给了孔笙，本来打算让他演方孟敖的弟弟方孟韦。因为方孟敖当时确定的是由黄晓明出演，而孙之鸿和黄晓明长相相似，演两兄弟正好。后来黄晓明拍戏摔伤了腿，休养期恰好跟这部剧的拍摄时间冲突，而方孟敖戏份又特别多，没办法协调。“他没能来，我跟他的这个组合方案就搁置了。”

原本，孙之鸿要出演《北平无战事》中的方孟韦一角，后改而出演了孙秘书。  受访者供图

本以为和这部剧无缘了，李力又推荐他去试了“孙秘书”一角。前几集剧本里，孙秘书只是跟在徐铁英（陈宝国饰）身边，没什么戏份。但他想着，不管怎样这都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能够一口气看那么多前辈演戏。“《北平无战事》开创了国产剧的先河，很多在别的剧里可以演男一男二的演员，都过来演只有一两天戏份的角色。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进组拿到全本剧本后，孙之鸿才了解到孙秘书后期有大的反转，明白自己抓到宝了。那会儿他的表演经验还不够丰富，孙秘书整个人物的尺度把握主要是孔笙在调，“我当时并不清楚导演想呈现一个什么样的孙秘书，没想到剪完后这个人物塑造得非常成功，这已经超出我作为一个演员能看到的高度了。孔笙导演确实帮我了一把。”

《北平无战事》孙秘书一角的走红，也拓展了孙之鸿在圈内外的知名度。包括后来李路导演找他演《人世间》的水自流，也有《北平无战事》的影响加成在其中。“《人世间》需要一个沉稳内敛的大哥角色，某些方面和孙秘书有点‘靠’。当时我去《人世间》剧组跟导演见面的时候，墙上看到水自流这个人物的备选演员里没有别人，只有我。”此时的孙之鸿在表演上已经有了不少积累，拿到剧本就对怎么演有了自己的构想，唯一困扰的是怎么在从年龄到资历都比他更长的于震（饰骆士宾）面前演他的大哥，两人此前又从来没合作过。所以拍戏过程中，他和于震经常约个饭，聊聊天，先成为朋友，为剧中的“称兄道弟”打好底。

《人世间》中，第一次合作，孙之鸿（左）就要演于震（右）的大哥。

《人世间》播出后，也有不少观众说“水自流”长得像黄晓明，孙之鸿对这样的比较已经习惯了。“从开始就被这样比较，起初有些抗拒，后来觉得只要能被大家记住就好。就算像，观众也是能分辨出来的，那就可以了。作为演员，你不能要求别人，别人对你的评价是好是坏都要接受。男演员撞脸的情况虽然比较少，那我遇上了就遇上了呗。关键黄晓明是帅的，大家认为你长得像一个帅的演员，其实是一种认可。”

孙之鸿从小学习舞蹈，顺理成章地进入上海芭蕾舞团成了一名正式的芭蕾舞专业演员。21世纪初不像现在有很多互联网平台，那时专业舞者并没有太多展示自己的机会。每年除了在团里排演三四场经典剧目如《白毛女》《天鹅湖》，也就是电视台晚会可能需要芭蕾舞演员，最多再有几个零零散散的小演出。“每天上班后有一个半小时的基础课，上完后有排练就排练，没有排练就‘放羊’了，那会儿我真的有大把时间。刚开始还觉得挺好的，不像上学那么辛苦，还能领工资。新鲜劲儿过了后就有种赋闲在家的感觉，开始想以后的事了。”

恰好有个朋友要准备考上海戏剧学院，约他一起报名戏剧培训班，他也欣然同往。“我纯凭兴趣在学，对考学什么的完全没概念。刚去的时候班上挺多人的，到后面就剩两三个了。老师问我想不想考戏剧学院，他说：‘我觉得你挺好，只是担心你的文化课，其他的倒不担心。’我想了想，就开始正儿八经备考戏剧学院了。”他还记得当年到北京艺考，是住在中戏门口附近的酒店里，那个时段90%的酒店住客都是来考试的，有很多还是由当地艺校老师带队来的。大堂、走廊、电梯各个地方都能看到跟自己年龄相仿，甚至比自己更小的年轻人，练台词、说相声、唱歌、翻跟头，嘻嘻哈哈地追逐打闹，非常热闹。“我感觉像到了一个乌托邦。”

在学表演之前，孙之鸿曾是一名专业的芭蕾舞演员。  受访者供图

住酒店的最后一天，孙之鸿要去参加北京电影学院的三试。一早到了公交站台，他左右环顾，发现加上自己只有三个考生在等车。那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淘汰制的考试。参加完北电的考试回来再一看，整个酒店已经变得空空荡荡，跟两个星期之前的熙熙攘攘完全不一样。当年孙之鸿报考了中戏、上戏和北电，都考上了。填志愿的时候，戏剧培训班的老师让他回忆面试时几所学校老师跟他说话的语气和神态，哪个更好就填在前面。他觉得中戏的老师对自己非常和蔼，还说了和戏剧培训班老师相似的话，“比较担心文化课，别的不担心”，于是第一志愿他就填了中戏，最后也如愿上了中戏。

等到孙之鸿这一批中戏毕业生开始入行做演员的时候（2007年），整个影视行业给年轻人的机会并不多。那个年代网剧还没有起步，市场上几乎没有青春校园剧、仙侠玄幻剧这样能让年轻演员挑大梁的作品。传统电视剧还是以现实题材为主，年代谍战剧、家庭生活剧比较流行，但都需要有一定年龄感的演员来担纲主演，二十出头的年轻演员只能在剧中演谁的弟弟、儿子之类的角色，难以给观众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路走来，他感慨演员这份工作和整个影视行业的发展都是没有办法预料的，只能跟随并适应行业的变化。而如今入行多年的孙之鸿表演经验丰富了，人生阅历也更多了，但他对热爱表演的初心没有变。他觉得演员最重要的就是坚持，“我身边有很多人也在坚持。”

十余年的演艺生涯里，孙之鸿遇到过爆款剧的好角色，也有过蛰伏沉寂的阶段。他把每个角色都视作一种缘分，“缘分来了我就随缘，不是特别挑。因为别人带来的角色一般都跟演员自身有些贴近。每个角色就等于是一次工作和学习的机会，所以演员这个职业肯定是会越演越好，因为你在不断学习和积累。”

演过不少民国剧，孙之鸿后续更希望能接演一些现代剧。尤其《薄冰》演完周左之后，他也想多尝试喜剧类型，而现代都市剧在这方面（喜剧）的发挥空间更大。“都市剧通常比较轻松，符合我的性格。而且我还没有这类的作品，之前的《如果可以这样爱》不算是我自己有意识地尝试。后续有演现代都市剧的机会，我一定会争取。”孙之鸿也表示，每个演员都有自己独特的“业务特色”，比如有的人天生适合演老板，有的人更适合演农民，而他自己的业务特色是适合演有“反转”的角色。“因为我不太循规蹈矩，外形也比较亦正亦邪。”

新京报记者 杨莲洁

首席编辑 吴冬妮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