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5月24日起至6月1日,佳士得香港2023春季拍卖会将在中国香港湾仔会议展览中心举行。本次春季拍卖会包括汇聚自全球重要私人珍藏中国书画杰作的“中国古代及近现代书画”板块,以及“中国近现代及当代书画”、“中国古代书画”两场现场拍卖和“丹青荟萃:中国书画网上拍卖”,此外,还将特别呈现“傅氏家族珍藏中国书画展”助力本次拍卖会。

佳士得2023香港春季拍卖内地巡展于近日在北京国贸大酒店举行(主办方供图)。

在佳士得2023香港春季拍卖内地巡展上,两百余件展出的拍品涵盖二十及二十一世纪艺术、中国瓷器及工艺精品、中国古代及近现代书画等品类,一系列跨越中西方的艺术佳作现身,展现全球文化的多元收藏视角。其中,由张大千创作于1967年的泼彩巨作《云峰古寺》首现拍场,以1500万至2500万港元的估价领衔中国近现代及当代书画拍卖。古代书画方面,由张大千大风堂旧藏仇英晚年巨作《仙山楼阁》领衔,估价2800万至4000万港元。

《云峰古寺》,张大千。王世杰家族珍藏(主办方供图)。

近日,在佳士得2023春拍北京预展现场,佳士得中国书画部主席游世勋与佳士得中国书画部专家龚敏、谢飞、刘媛四位嘉宾,以“说不尽的南张北溥——与那些海内外书画收藏的激情岁月”为题,现场开聊“南张北溥”两位大师——张大千与溥心畬。

《仙山楼阁》,仇英。张大千大风堂旧藏(主办方供图)。

“南张北溥”的提法是从于非闇开始成立的

“南张北溥”的说法由何而来?张大千与溥心畬的友情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游世勋认为,“南张北溥”这个提法是从于非闇开始成立的。于非闇在报纸上将张大千与溥心畬相提并论,但在当时,还有一位更加重要的画家,就是齐白石。也就是说,这一提法也很有可能变成齐白石与溥心畬,又或者黄宾虹与溥心畬,与此二人相比,张大千算得上是后来居上。张大千与溥心畬都属于家学渊源,张大千的母亲本身也是一位画家,而溥心畬的艺术启蒙源于家庭藏画。

据《溥心畲先生诗文集·年谱》中记载,“1926年春,在北平春华楼(溥心畬)宴请张善孖、张大千、张目寒等人。”为什么这件事会被特别记载下来,因为当时的见面并不像今天这么容易,必须要层层“递名刺”,要透过很多关系才能见到人。因此,溥心畬与张大千正式相识于1926年。

在读《张大千传》时,游世勋看到了一篇非常有趣的文章,当年恭王府已经开始偷偷处理一些东西,据说因为不希望在国内丢脸,所以不能卖给国内的人,很多事情都希望低调处理。所以中间人就骗溥心畬说是在代一个“日本人”买东西。但张大千在看了画以后,不小心冒出一句:“哇,真是好画。”溥心畬马上起了防备心,对中间人说,你这个日本朋友国语讲得挺好的。大家只能以张大千已经在上海很久了作为解释,“君子可欺之以方”,这样把这件事带过去了。游世勋说,在此前的佳士得藤田美术馆专拍中,有一件信纸很重要,恭王府在1915年(民国四年)将一批宫廷作品卖到日本中山商会。这表明,至少从1915年起,溥心畬所在的恭王府家族已经开始为了维持重大开销,向外卖东西了。

游世勋介绍,溥心畬特别推崇唐伯虎,他的早期作品,也比较偏向于唐伯虎的山水风格,基本笔笔中锋用笔,从中锋的笔触来画,所以山石非常硬,结构也非常硬,线条非常挺劲,非常有力量,跟其他画家完全不一样。当时他的作品在市场上横空出世,令整个北京画坛耳目一新。

“溥氏四杰”中,只有溥心畬是自我提炼出来的风格,这跟另外三家是截然不同的。在同一时期,通过家族训练的张大千还在摸索之中。非常有趣的是,溥心畬的书法学自二王帖,张大千则是跟着碑派、碑体出身,因此特别刚猛,不讨喜。通过张大千早期作品,我们可以看出,他的书法非常笨拙,这意味着他并不属于早慧型的人物,而溥心畬从很年轻的时候起就已经英才勃发,“作品本身的才气,锋芒、漂亮、柔媚的部分从作品可以体会得到。”

《后赤壁赋图/书法》,张大千(1899-1983),王云程家族收藏(主办方供图)。

谢飞说,被后人誉为“渡海三家”的溥心畬、张大千和黄君璧三人艺术成就都非常高,在这其中,溥心畬的艺术成就和他的出身有关。在恭王府之中,溥心畬是庶出身份,没有继承权,更没有变卖家产的权力,因此,他反而在艺术上取得了更高的成就。从“辛亥革命”在西山隐居到颐和园,又南下南京、杭州,之后从上海渡海去台湾,在这些岁月里,溥心畬的画风也跟着他的艺术追求不断地变化和进步。从这一点来讲,他和张大千的经历也是蛮像的,都经历着一路的变化。

画笔之下,溥心畬确实是很调皮的一个人

2019年,香港佳士得春拍推出溥心畬女弟子安和的一批旧藏,这些藏品一共有356件,其中既有溥儒珍贵作品,也有大量关于中国历史、文学、哲学和艺术之手稿。

龚敏介绍,溥心畬属于贵胄出身,他的学识、涵养、出身、下笔等,都是高于张大千的。但今天的市场中,张大千的作品市场价值却比溥心畬高得多。回顾过去几十年,溥心畬到台湾以后,被台师大(即以前的台北师范大学)聘请为教授,居住在临沂街。一开始,溥心畬的日子非常清苦,但很快,在高雄的一个画展上,溥心畬重新遇到了安和。1946年,安和曾在南京,通过父亲介绍跟随溥心畬学画画。在台湾临沂街居住期间,安和每天都住在老师家,跟随在老师身边,一起吃饭,一起读书,一起看老师画画。

在阅读《溥心畬传》时,一些人难免有疑问:为什么溥心畬到了台湾以后,艺术水平下降了?及至他前往日本,重新恢复优渥生活之后,对溥心畬的评价才得以恢复。龚敏认为,溥心畬早期的绘画学唐伯虎的中锋用笔,每一笔都是中锋拉长线条出来的,但他去往日本以后,反而变成了侧锋大斧劈——南宋禅宗马远、夏圭的感觉又刚好符合他的心境,马一角、夏半边,他所面临的家国境遇,在后期与他的心境一拍即合,把他的艺术推到了更高的高峰。在谢飞看来,这正是因为对于艺术家而言,经历就是财富。

游世勋认为,对艺术家来说很痛苦的人生,反而会激发出一些东西来。比如溥心畬,他的艺术可以很高尚、很空灵,也可以很贴地气,很贴人心。在龚敏看来,这正是因为溥心畬是一个非常通达的人,虽然对于国家,他的心情非常郁闷,但在画笔之下,他确实是很调皮的一个人。谢飞将其总结为:很单纯的一个人,完全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但是他在艺术上的造诣很高。谢飞说,当时是溥家门中,溥二爷的润笔是最高的,“当时的荣宝斋其实就是他的银行,他的基本生活开销都从荣宝斋来支取。包括后来恭王府被卖掉后搬到颐和园居住的期间也是如此。”为什么溥心畬在“溥氏四杰”中画价最高,“跟他画本身的灵气有关。”游世勋说,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老佛爷慈禧太后在看到溥心畬的那一霎那就讲,“我朝灵气尽在此子。”

泼彩作品算得上是张大千晚年艺术的一个高峰

“人家讲张大千的画越大越好,溥心畬的画越小越精。”游世勋认为,张大千的画有贵气,“大的时候特别镇宅,一挂出来特别显眼。”而溥心畬的画很文雅,“静下来欣赏不会有压力,甚至看起来很舒服。”在游世勋看来,这是因为溥心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训练悬笔,“他能画小画,是因为他的笔很稳,中锋用笔,因为是悬笔,同时代很多画家做不到。”启功先生就曾经记载过溥心畬的腕力非常强。

此次佳士得2023香港春季拍卖中有一批溥心畬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之中,谢飞最为喜欢《十二月令》,启功先生曾表示,旗人写字最推崇的是成亲王永瑆,溥心畬的字也受到永瑆的影响,从结构、精巧程度上,得益于早年临摹柳公权的《玄秘塔碑》,永瑆的作品,还有裴休的《圭峰禅师碑》。游世勋认为,溥心畬的作品依然是以柳公权为底,只是结构上不像柳公权走得那么险绝。

说完“北溥”,再回到“南张”。佳士得曾经也拍出过不少张大千力作,比如在2021年佳士得香港春拍中,张大千泼彩画作《碧峰古寺》以2.09亿港元成交;另一高价为2016年,以2.7亿港元成交的《桃源图》。

佳士得香港今春举办的傅氏家族收藏书画展中,傅氏家族收藏的张大千作品《悬泉图》(主办方供图)。

泼彩作品算得上是张大千晚年艺术的一个高峰。游世勋曾听自己的老师说,张大千如果觉得他的墨泼得非常漂亮,不会在上面硬加彩。此次展出的《云峰古寺》是另外的感觉,纸也很特别。游世勋介绍,这幅画所使用的金笺,是张大千早年从日本买来的金笺,纸张金底上面覆了一层纸皮。对于张大千的泼彩作品,谢飞非常建议大家观看原作,“图录印得再清晰,都没有原作的气息更能深入人心。”

溥心畬和张大千出走海外后,张大千的经济状况要更好一些,谢飞认为,这是因为溥心畬人很天真,不谙世事,“他不是一个特别善于交际的人。而张大千的朋友非常多。”此外,张大千在海外还有一个身份,除了画家身份以外,他还是一个大收藏家。张大千对古画的鉴定不亚于吴湖帆、徐邦达等老先生。在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包括七十年代,张大千在海外尤其是日本收藏了很多作品,包括仇英晚年巨作《仙山楼阁》,被张大千放入他的张大千《大风堂书画录》里面。游世勋透露,张善孖也盖了藏印在这件作品之上,这也代表了他家族内部的认同。

记者/何安安
编辑/罗东
校对/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