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料图：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图/新华社
因为区区一名“深红”（红色代表美国共和党）联邦参议员的蓄意阻扰，美国军方数百名一星以上高阶将领的任命遭遇梗阻，成政坛奇观。
百将难过“独木桥”
正如著名政论作家史蒂夫·贝南所指出的，在“文官治理时代”的当今美国，地位最高的是构成美国军队指挥团队金字塔尖的参谋长联席会议，组成参联会的包括美国军队总部和各大军种首脑，共计八位四星上将。他们的照片悬挂在美国国防部所在的五角大楼的一面墙上。五角大楼公众开放日时，所有参观者都能看到这堵墙上的“同框八将”。
然而，差不多一个月前，“同框八将”史无前例地缩水为七将：八将之一、美国海军陆战队司令伯杰上将退休，总统拜登提名的继任者史密斯上将的任命被参议院阻扰，至今未能完成授权程序。于是旧人已挂印封金，新人却无法接印视事，八将就此变成了七将。
这仅仅是“参联会墙”缺位的开始：8月4日，陆军参谋长麦康维尔上将宣布退休，但拜登提名的继任者乔治上将同样没有获得参议院的授权，至今未能正式就职，于是七将又变成了六将。
对此，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表示，美国两大军种同时因得不到参议院授权而缺少司令的现象，在国防部成立以来还是第一次。
但这仍旧没完。9月，海军作战部长吉尔戴上将也将按计划退休，不出意外的话，他的继任者（尚未确定人选）也将难获授权，届时六将或又会缩水为五将。而等到参联会主席米利上将9月底辞职，恐怕还会面临同样的局面，届时五将变四将，“参联会墙”将“缺勤”一半。
塔尖的参联会，只是受困于参议院军事人事授权“独木桥”的美国“众将官”一个缩影。
过去约5个月里，共有275名一星至四星的美国将军，其新获提名的任职因得不到参议院授权而被梗阻。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完成这一“伟业”的，居然只有区区一人，他就是共和党籍联邦参议员汤米·图伯维尔。
▲资料图：在美国首都华盛顿拍摄的国会大厦。图/新华社
为何借题发挥
汤米·图伯维尔2020年当选阿拉巴马州联邦参议员。此人以“深红”和铁杆支持特朗普著称。此前是大学橄榄球教练的他，立场保守且时有惊人之语，如“中国是比俄罗斯更危险的敌人”“乌克兰不可能顶住俄罗斯进攻，所以美国不要浪费资源”之类“名言”均出自他口，而对自由堕胎的顽固抵制更令他一举成名。
他以一己之力“堵”住数百名美军高级军官的晋升之路，也恰与堕胎有关。
2019年5月14日，共和党势力根深蒂固的阿拉巴马州生效号称“史上最严”的反堕胎地方性法令《人类生命保护法》，规定即便当事人未成年或性侵后怀孕也不得随意堕胎，实行堕胎手术的医生将面临10—99年徒刑。
这项俗称“心跳法案”的反堕胎法令，随即成为支持堕胎权的民主党和反对堕胎权的共和党，在美国诸多州激烈博弈的重头戏。
这一党派博弈毫无悬念地蔓延至军队。2022年10月，民主党控制的五角大楼宣布，将为驻扎在“心跳州”的美军需要堕胎女兵提供前往“非心跳州”堕胎的路费，正是此举激怒了素以“剑走偏锋”出名的“深红”参议员图伯维尔，促使其开始“一夫当关”。
而8月初的另一则政府决策令图伯维尔更加怒不可遏。
美国太空司令部原本位于“蓝州”，即民主党占优势的科罗拉多州，共和党的特朗普任总统时授意将它迁至“红州”阿拉巴马州，但未及实施特朗普就败选下台。
今年8月初，拜登政府决策放弃迁移计划，让太空司令部仍留科罗拉多州，此举不但令共和党一片鼓噪，也为图伯维尔的疯狂举措狠踩了一脚油门。
但正如参议院共和党领袖麦康奈尔所指出的，尽管国会共和党人普遍对民主党在军中推动用军费报销“堕胎差旅费”不满，但很少有人公开支持图伯维尔借题发挥、让美国“三军无将”的做法，甚至许多人公开表示“不支持这样做”。
问题在于美国国会关于军中高级职务的授权惯例，就是“唱名集体通过”，哪怕有一人反对甚至缺席都不行。
图伯维尔的“绝招”就是不投反对票甚至压根不参加投票，更绝的是，他索性也并不提交反对“军中堕胎差旅费报销”之类修正案。因为提交修正案就要开会，一旦开会，他的“梗阻”就不一定灵了。反正只要抵制开会和表决，便是来千将、万将，图伯维尔也能守住“关口”。
美联社对此哭笑不得地表示，2016至2021年，美国军中累计实施的堕胎手术不过91起，就是这个小小的数字，成了撬动美国“百将”人事命运的巨型杠杆。
▲资料图：位于美国弗吉尼亚州阿灵顿的五角大楼。图/新华社
麻烦怕是大了
8月25日，美国国防部长奥斯汀在阿灵顿迈尔斯-亨德森联合基地举行的仪式上发表讲话，警告图伯维尔的“滑稽行为”正危及从部队作战准备、人事更迭到美国海外关系在内的方方面面。
一些分析家指出，由于美国国防部8月2日签署紧急授权，允许各军事单位在“紧急必要时”，以低阶军官临时替代将领承担高级职位，短期内图伯维尔的“梗阻”不至于对美军正常活动构成致命性干扰。
但法定授权是和薪酬、福利、家属待遇等挂钩的，迟迟拿不到授权，所有这一切都要随之推迟（最长可能达15个月），这对美国军队的士气和口碑无疑会产生不良影响。
民主党籍参议员凯恩则在提名布朗上将接任参联会主席的听证会上表示，“图伯维尔闹剧”可能导致更多有才能的现役军人因对前途失望而放弃军旅生涯。
然而，以特朗普“铁粉”为核心的少数“深红”共和党人还在继续为图伯维尔加油鼓劲。有人频频发表文章，称图伯维尔的挑战“充满勇气”“难能可贵”。
一些观察家指出，正如共和党被特朗普以一己之力“劫持议程”一样，尽管大多数人不以为然，但国会共和党人仍可能被图伯维尔利用规则和民粹，以区区一己之力劫持了他们的议程。
倘如此麻烦就大了。五角大楼表示，如果图伯维尔继续这样折腾到年底，被他阻挡在正式获得任职授权之外的将军总数将突破650人；即便他改变初衷，折腾的后遗症也会持续很长时间，因为理论上即便编组批量表决，完成现有被“梗阻”的275人授权程序也需要27天。
而实际上，据参议员里德介绍，因种种限制，即便参议院“年终无休”，一周七天每天8小时连轴转，也需要84天才能把图伯维尔刨的“天坑”填满。
有消息称，图伯维尔迫于党内压力有可能表面“撤退”，但一个新的“天坑”又将开挖：他可能提出交换条件，把一次举手通过多名将领任职授权的惯例，改为每次只通过一人。这足以把前述的84天日程表，再拉长个至少三四倍。
撰稿/陶短房（专栏作家）
编辑/迟道华
校对/陈荻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