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鹦鹉杀》和《消失的她》《孤注一掷》一样,都是关注反诈主题的电影。


由麻赢心编剧并执导,双雪涛监制,周冬雨、章宇、张宥浩领衔主演的电影《鹦鹉杀》正在热映,作为一部关注反诈主题的电影,从人设到题材都意外“撞款”暑期档大热影片《消失的她》和《孤注一掷》,但电影《鹦鹉杀》却选择了从女性受害者角度进入,它的故事源自大量“杀猪盘”真实案例,讲述了曾在“网恋”中被骗55万元的都市白领女孩周冉(周冬雨饰)针对策划杀猪盘的骗子林致光(章宇饰)和许照(张宥浩饰)展开的复仇之计。作为一部青年导演的处女作,《鹦鹉杀》在视听、调度和节奏的把控上兼具了作者性和商业性,导演麻赢心在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部电影不是说要教受害者应该怎么样复仇,而是告诉我们,有时应该学会去理性看待情感,从而在情感交往中给自己提个醒。


【创作】

受害者回顾案情语气平静,内心难以释怀


2019年,麻赢心在网上看到了一则“杀猪盘”的新闻,除了新闻本身,让她更感兴趣的是公众对这个事件的反应。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人知道“杀猪盘”这个概念,铺天盖地的留言中,很多人对这件事情充满了疑问,比如为什么这些女性会被骗,还有很多人则认为,被骗的人一定是无知愚蠢的,这让麻赢心很费解,她认为这些言论不太符合她对人之常情的基本认知,她也非常好奇这些女性被骗的过程,于是她用力所能及的办法找到了一些受害人,从她们的角度看待这件事情的发生。


通过采访和了解一些受害人,让麻赢心对“情感诈骗”这件事印象深刻:“这些受害的女性各有各的情况,有的女性甚至会在被骗后试图轻生。其实她们都很聪明,并且对情感持有合理期望,但当时很多留言一致认为她们愚蠢或者将她们简单定义为恋爱脑,未免有失偏颇,也不太公平。当然,人对情感有着永恒的渴望,但人与人之间也存在欺骗、博弈、伤害,最终也是人自己与自己的情感理性斗争。在不断了解中,我也花了很长时间确认自己要从什么样的角度写这些故事,前前后后花了一年,我想重新呈现一个被骗的过程,让被骗者和骗子在现实中见面。”


麻赢心告诉记者,有一些案例给她留下深刻印象:比如有个金融业的女性,她遇上一位号称自己也从事金融行业的骗子,其实在他们的交往聊天过程中,她也曾有过怀疑,但和骗子探讨金融相关的内容时,对方做到对答如流,她认为起码这个骗子的职业不是假的,就会(在交往中)打消很多疑虑,但后来还是被骗得很惨。类似这样的案例还有很多,麻赢心发现在她们讲述这些故事的时候大多语气平静,甚至会用一些调侃的语气去讲,但你能感受到她们内心所受的极大伤痛,用这种平静的语气来讲述,大概是要维系她们的自尊,其实她们内心对这个伤痛是很难彻底释怀的,她们对被骗情感这件事的反应给了麻赢心很大的感悟。


【表演】

周冬雨告别柔弱,章宇不再“莽撞”


周冬雨告别以往的柔弱银幕形象,饰演极具“力量感”的女主角周冉。


确立了剧本主题和方向后,麻赢心大概在2020年底完成了剧本,但写剧本的时候,她甚至没有想过将来会有机会把这部电影拍出来。经过剧本创投、项目推介,《鹦鹉杀》立项开拍,麻赢心在经历了最初的兴奋后随即开始担心,要找怎样的演员来扛这部戏?制片人顿河给麻赢心推荐了周冬雨,但当时她对周冬雨的印象,还停留在对方是个少女的感觉,直到后来她有机会看了暂时未上映《平原上的火焰》,看到了周冬雨对角色的绝佳驾驭,通过处理复杂情绪展示出成熟女性面貌。更令麻赢心高兴的是,周冬雨看完了剧本以后,她对《鹦鹉杀》中都市白领周冉这个角色提出一些独到的看法,并决定参演。


而饰演男主角林致光的章宇,他以往在银幕中的形象大多是比较冲动莽撞的,比如《无名之辈》中的热血冲动的劫匪胡广生,以及《我不是药神》中脾气火爆但为人仗义的小弟彭浩,这次他饰演的小镇青年林致光却是一个极富心机的骗子。开拍前,章宇告诉麻赢心自己非常喜欢这个电影的视角,这是他没有想到过的。“他跟我单独聊过,他觉得林致光在电影进行到20分钟的时候才出场,这很酷;他给角色设计了一整套语言,一整套属于林致光的语言,和他本人说话的方式也不一样,非常用心地琢磨了角色的特点。”


章宇这次饰演极具心机的骗子林致光。


麻赢心表示,无论是章宇还是周冬雨,他们在这个戏里的状态和以往的形象差别都很大。比如周冬雨,过往的银幕角色更多是以一种柔弱、轻盈的形象出镜。而在本片中,周冬雨有了一个很大的转变,她变得特别有力量,这种力量正是周冉这个角色所需要的,不是直接呈现的,而是要将心中的暗涌表现得非常到位,“拍摄过程我们还比较顺利,他们都很有经验,但都很谦虚,大家彼此信任。比如周冬雨已经有了很多成绩和作品,也是个经验丰富的演员,她每天到现场还是会紧张,不会有用一种对拍摄内容十拿九稳的心态进入工作,她开拍前有一种演员非常珍贵的紧张感,但一开机,她又自然而然进入角色反而变得松弛,这就是天才演员比较神秘的地方。谈及章宇,他是一个(拍摄时)准备非常充分的演员,他表演非常准确,但我们讨论比较多的是如何让表演不那么准确,在这点上章宇和我有共识,(对于这个角色来说)不那么准确有时才是准确的。”


【专访】

诈骗真的离我们的生活很近


新京报:周冉说“捏鹦鹉的一只脚说我爱你,捏另一只脚说骗你的”,这大概是对片名《鹦鹉杀》的一种对照吗?

麻赢心:这个小笑话是我编的,希望给观众传达一些讯息。《鹦鹉杀》有两层意思是比较重要的,是我在写剧本的时候考虑的,一是骗子如鹦鹉学舌般讲大量的话术,甚至他们有自己的剧本,是用模仿的行为骗人;另外,周冉最后用骗子的方式“反杀”骗子。


新京报:一开始就是要用《鹦鹉杀》这个片名吗?

麻赢心:最早不是,那时候还没有想好片名,但在创投之前说我们必须要有名字,我就和(制片人)顿河、(监制)双雪涛反复讨论片名,但觉得没有比这三个字更契合这部电影的了。


导演麻赢心在路演中解读创作初衷。


新京报:片尾林致光在车站抛硬币后又回到了周冬雨角色的身边,是真的动了恻隐之心回心转意吗?你如何解读一年后他们相遇的状态?

麻赢心:结局是没有变过的,从第一稿到拍摄一直是这样,他们也不可能是一个大团圆结局。因为对于周冉来说,她复仇的决心很大,她所受到的伤害是巨大的,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这个人。所以她下定决心,希望既要让林致光受到法律制裁,也要让对方体会被骗的感觉,让他体会给别人造成的巨大伤害有多严重。


新京报:在周冉的微信中,她一直将把她拉黑了的骗子置顶,这是内心忘不了复仇,要“硬刚到底”的表现吗?

麻赢心:在我的采访和调研中可能没有对应的细节,但我能感受到受害者女性是有这种心理的,她们对欺骗者带着恨意,带着对自己的提醒,就是“我还没有找到这个人”,以及“这个人还没付出代价”。


新京报:女性容易被情绪所吸引,进而付出感情与信任,有些女性看完本片后纷纷表示不敢谈恋爱了,您觉得应该如何相信感情呢?

麻赢心:首先我觉得女性可能更珍视感情,付出感情是没问题的,错的是那些利用感情谋取利益的人。我们拍了一个以女性为主角、以女性经历为主的电影,不是为了给女性上一课,告诉她们应该怎么样,不该怎么样,或者是因为怎么样才怎么样。就算不谈恋爱,人生中还是会不断跟别人发生关系,会面临信任,也会有谎言和背叛。要不断面临这些冲突,我觉得是没有一劳永逸的答案的。


新京报:《鹦鹉杀》《消失的她》《孤注一掷》这三部影片像是“诈骗三部曲”,如何看待这几个月现实主义题材的爆发与观众热情的反馈?

麻赢心:观众对这类题材确实给予了热情,诈骗也真的离我们的生活很近,几乎每个人都有经历过,不管是一个诈骗电话还是什么,现实主义的电影和观众距离很近。最早开始我们选择这个档期也有一些犹豫,因为《孤注一掷》取得了非常好的成绩,观众在短期内还会不会想要再看一部有关诈骗的电影?但后来我们觉得这部电影的角度会给更多观众提供不同的选择。《孤注一掷》侧重在诈骗集团的运作,《鹦鹉杀》是从一个被害女性的视角展开,一大一小不一样,放在一起给观众讨论也挺好的。


新京报记者 周慧晓婉

编辑 黄嘉龄

校对 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