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来传媒制作的陈晓卿风味探索之旅纪录片《我的美食向导》正在热播中,该片也是陈晓卿团队继“风味”系列纪录片后创作的全新作品。节目中,被人熟知的“导演”陈晓卿从摄影机背后走到镜头前,用自己的视角寻访美食,并探讨食物背后的故事。


接受新京报记者专访时,陈晓卿正身陷每日的看片、改片和开会中。采访前,工作人员前来询问他关于最新的随笔集《吃着吃着就老了》宣传的事。陈晓卿带着一丝惆怅,他说,这一次《我的美食向导》走到幕前,对自己的“损耗”太大,需要缓一缓,“我都两个半月没有出去混吃混喝了,也没有时间写字,没有时间打游戏,没有时间发呆。”


陈晓卿走到幕前,在纪录片《我的美食向导》中出镜主持。


《吃着吃着就老了》书中记载了关于过去四十年他与“吃”相关的人和事。陈晓卿说,透过文字,他能感受到那些穿透食物的时光流逝,以及时间河流里的气味和口感,这也是《吃着吃着就老了》书名的由来。他特意感谢这些年来自己的“饭搭子们”,“食物是人与人之间最好的黏合剂,能吃到一起的人值得珍惜。尽管随着年龄增长,朋友圈越来越小,但与真朋友坐在餐桌前,酒饭才最有滋味。最好吃的永远是人。”


虽然顶着“全中国最会吃的人”的头衔,从《舌尖上的中国》开始到《风味人间》、寻味系列、原产地系列,陈晓卿一直在强调,他做美食纪录片,不是餐厅推荐也不是教烹饪做法更不是直播带货,而想让大家看到的是,这是一个多样化的世界,有着参差之美,除了食物的美味,还有人情的冷暖以及他们的生活方式;所有的食物会带我们去更好地了解这个世界,更好地了解我们为什么会是今天这个样子。


和美食打交道已经成了陈晓卿的职业,作为“专业选手”,他说,自己可以持续保持对食物充沛的好奇心,永不停步,从不忌口,永远充满期待,才能把食物故事讲得生动。在陈晓卿看来,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么美食荒漠,每个地方都有好吃的,“只是自己太渺小了,你要把自己融入那个地方;如果你还是觉得没什么好吃,主要是自己不够饿。”


猪脏粉


一开始嘴“拌蒜”,后来就摆烂了


新京报:看《我的美食向导》和看其他美食节目最大不同的点在于,很多人可能会把关注点放在你身上?


陈晓卿:
好多人看这节目,无论他觉得好或者坏,他都骂我。有的说我的扮相(不好看),有的说你怎么跟这个嘉宾在一起,太装了等等。其实这些评论之前我也大体都想到了,就是说平时做片子做得挺好的,干吗要出镜?


新京报:你会在意网友的弹幕或者评价吗?


陈晓卿:
最开始我们画了一张摩天大厦的图纸,后来我发现我只能盖森林里面的小房子,就放弃了摩天大楼,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所以首先得满足自己的想法。如果说只满足我自己特别想做的,那我肯定就不出镜了,那是最开心的。我们不是带货的,也不是做餐厅推介的,我们更多地是希望让大家看到这个复杂和新奇的世界。我们拍美食纪录片是和人打交道,食物像一个媒介,是连接人和人之间的桥梁。


新京报:所以在拍摄《我的美食向导》之前,你有想过除了自然地展现自己之外,需要附加一些什么吗?


陈晓卿:
真的没有。在拍之前,我看了特别大量的片子,还看了欧洲一些有点范儿的那种带主持人的美食纪录片,也尝试着像人家那样说话,但是(嘴)“拌蒜”,说不下去,所以拍第一集和第二集的时候挺痛苦的。后来我就摆烂了,我说我做不到,你让我表演跟嘉宾第一次见面,我就是直接告诉嘉宾,我说他们需要一个我们俩初次见面的镜头。真的没办法,我演不出来,我不是个演员。你(导演组)觉得不好就别用,结果他们(导演组)还是用上了,他们觉得挺好的。


新京报:在《我的美食向导》里,你自己的口味占了多大的比重?


陈晓卿:
会比《风味人间》要多一点儿。因为之前我会更多迁就大家的选择,《我的美食向导》每一集里面几乎都能看到我个人喜欢的食物,我自己吃得特别开心。


在《我的美食向导》里,陈晓卿到各地会见朋友,共尝美食。


家常菜是拒绝评价的


新京报:每一次你在片子里出现要品尝美食的时候,弹幕就会有人说,厨师特别紧张,像在考试一样,你自己有感觉吗?


陈晓卿:
对,这个情况是我们开始没有预料到的。其实我和厨师都是特别好的朋友,但是他们谦恭惯了,我又随便惯了,就会让大家觉得有点儿居高临下,特别不好。昨天晚上我们在改片的时候还遇到这个问题,人家厨师带着小炉子现场给我和嘉宾做菜肴,但我们俩是坐着的,人家是站着的,以后可能就得稍微避免一点(这种情况)。


新京报:但是你在拍摄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


陈晓卿:
当时没觉得,心想着大家是哥们儿没事,你做我吃着就完了。其实搭一句话就迎刃而解了,比如“我们今天就像一只快乐的小动物,厨师本身就是一个饲养员”,可能就把这个(尴尬)消解了。


新京报:你在美食界,尤其是在那些大厨的眼中是有“江湖地位”的。你出镜当面品尝,跟你在幕后他们做一道美食,对厨师而言感受上也是不一样的。你发现自己这种“江湖身份”会对拍摄带来一些影响吗?


陈晓卿:
其实这个恰好是我特别不喜欢的,我自己都不混圈子,无论是餐饮圈、美食圈,除非工作我很少去,因为人太多了。而且也确实有人会让我不舒服,我不是“社交恐怖分子”,我是“社交恐惧症”,我是一个“i人”。


新京报:大家也发现,比如在等菜时,你也会跟嘉宾有一些小冷场或者面面相觑的时候,这是你比较“社恐”的一种表现?


陈晓卿:
对,但是我觉得其实这种冷场挺可爱的。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控制里,或者说如果都是控制中的,你也就失去了探寻的动力。


新京报:像第一集最开始吃小马做的辣椒炒肉时,你就没有什么评价,紧接着吃专业厨师做的豆豉鱼,你大赞好吃。是不是对每一道菜的反应,也因为你自己的口味有所差别?



陈晓卿跟小马跑了100多公里买菜后,品尝他做的辣椒炒肉。


陈晓卿:
这是两个系统,如果你做的不是一个专业厨师的菜,你做的是家常菜,你是不需要太多人评价的,那是做给自己家里人吃的。其实小马哥那个故事里面,他给孩子做,孩子是不喜欢吃的。但是它太好吃了,它让我特别惊艳,实际上它的技术含量没有那么高,但是小马所有的气力都用在挑选食材上,这个太不得了了。他那里我去吃过三次。第一次去小马那儿,我是被彻底征服了的,民间真的有那么好吃的菜。而且那一次我吃了52道菜,准确地说我吃了56道菜,因为他们(工作人员)在那儿说,陈老师今天来,你做的菜太紧张了,前4道菜重新做。于是把前4道菜又做了一遍,等于说我吃了56道,我最后撑得在门口动都动不了。第二次是去调研,就是真正去确定,能不能拍摄。我说我想跟你去一趟菜市场,我们跑了几个菜市场,然后他也没回自己的餐厅,因为有100多公里,太远了。他就在旁边山上的林场找了一个农民家的餐厅,在人家里说能不能把灶借给我,我在你这儿炒点儿菜。我因为早上三点起的床,太困了,山风吹着,看着前面的江水流过,上面是竹林,我就坐在竹椅上睡了一个小时,醒了菜已经好了,都摆在桌子上,我们就开始吃,太好吃了。回到长沙的时候,我就想全世界有多少人能够有这么奢侈的经历。只能用“奢侈”来形容它,你用了特别长的时间就为吃这一顿饭。你了解了它整个精心准备的过程,还有厨师对菜的理解,以及他们的性格。刚才说了这是两个系统,如果用做餐饮的角度来评判,他可能不是高人,因为做餐饮,看食材选得怎么样,烹饪的技法怎么样,营养搭配怎么样,合味能力怎么样,火候、刀工掌握得怎么样,整体而言厨师的审美怎么样,这些都可以去评判,都可以去挑剔,但是家常菜是拒绝评价的。而且那些专业菜肴怎么做是可以被记录下来,家常菜我估计有时候厨师自己都会忘记(做法)。


辣椒炒肉


精英时代过去了,《舌尖》顺应了这个过程


新京报:现在美食纪录片各种题材类别都很多,同时也很难出现当年《舌尖上的中国》那种盛况了,在你看来,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陈晓卿:
《舌尖》是一个从0到1的过程。现在从1到10,大家都感受不到。我们做《风味人间》的感受是最清晰的,我们每一季都去做了一些努力,用了很多革新手段,但是你会发现,你投入了10,观众能看到0.1就不错了,他不太能给你打开一个新的世界。时代变化了,所有的事情会变得瞬息万变,精英时代肯定过去了,《舌尖》已经顺应了去精英化的过程。


京报:其中的努力主要是技术上的革新?


陈晓卿:
拍摄技术、结构技术,包括技术本身的革新。这跟整个社会经济发展有非常大的关系。《舌尖》诞生的时候是2008年到2013年,是整个社会财富积累到了一个上台阶的地步。和以前相比,它有基础,大家潜藏了追求美好生活的意愿,《舌尖》在这个时候出现,它就是有爆款的前提。今天大家都在“消费降级”,想着怎么用最节俭的方式得到这些好的东西,这个方向是完全不一样的。


新京报:所以这两年再接着做美食纪录片,会觉得越来越难有突破?


陈晓卿:
是的。但是你要和其他类别的纪录片相比,美食纪录片又是最幸福的,起码还有商业天赋。你看看其他的纪录片到哪儿去找,都拍成“明星秀”了,要流量。美食纪录片拍素人的内容起码还能有商业价值。


新京报:像你刚才说的,现在拍摄技术上有更先进的方式和设备,但是这样拍摄会不会带来一些美食原始生命力展现上的损耗?


陈晓卿:
这是看导演笨不笨了,你用这些技术的前提是什么?比如我吃腊八蒜,这个腊八蒜是绿色的,它为什么会变绿?它是怎么一步一步变绿的?它变绿的过程当中通透吗?大蒜这个东西说老实话,可能有点儿侵略性,你用一个比较美好的框架来重新审视它,看它像翡翠一样一点一点地变化,在视觉上很通透、很诱人,我觉得放在什么时候都是受人喜欢的。你说它破坏了生活里的真实,可能有些真实就是虚拟的。


火焰鱼

粿条


新京报:为什么带主持人个人风格的美食纪录片在外国很多,但是国内并不常见?


陈晓卿:
国内一点儿都不少,只不过时代不一样,那些片子已经踩到短视频的河流里了,比如李子柒,点击量比国外的片子可高多了。还有好几个抖音上的大v也是,数据都非常惊人,但都是相对短视频的内容。长视频很困难,我个人喜欢已经过去了的那个年代,如果说我们做《森林之歌》,或者刚做《舌尖》的时候,我们会拿一个国外纪录片的蓝本来做参考,更重要的是我个人那时还在一个试错的年代,我知道像以前那样做纪录片不行,我们要换一个方式。现在操作已经非常成熟了,你让我换一个方式去做,或者说这种类型的必须怎么做,才会像那个样子,我会觉得有种不舒服。这个不舒服在于,如果在10年、20年前,我愿意去学一个新的自己曾经不熟悉的领域,到今天这个阶段,如果有一个人,他做的片子非常棒,我要去做的话,我希望他做过的我不再做,而不是像他那样做,每个人都应该做自己。


我在美食上没有 “信息茧房”


新京报:第一集中你吃的“绝代双包”,一个糖包加上一个肉包,看起来确实很好吃,但在“减脂餐”界看来,包子是没有那么健康的食物?


陈晓卿:
我的一个朋友看完这个片子,跟我说他看了一个论文,说糖和油都是能够让人迅速达到颅内高潮的,它们都让你快乐。但只有糖和油在一起的时候,它不仅仅是让你达到快乐,主要是成瘾。食物的发展变化太大了,大家先是只顾着吃饱,然后要吃得豪华和富足,到现在追求吃得精致、营养、健康并且对身体没有太多的负担,这个变化是非常明显的。


新京报:我自己觉得大家对美食的需求跟《舌尖》那个时候比,除了我们刚才谈到的社会、物质条件之外,还有一个变化就是,现在年轻人一部分在美食上的精力都分散在吃健康减脂餐上?


陈晓卿:
这个是一方面,做减脂健身餐破产的人,我认识的太多了,它不完全符合商业的规律。人想吃、想占有的还是肉,还有碳水。


新京报:你个人的口味上来讲,这些年有什么变化吗?


陈晓卿:
我觉得我还好,基本上再高大上的餐厅我也能吃,我甚至都能忍,再脏的小摊儿我也很喜欢。我没有觉得有特别大的变化,我还是比较开放的,没有那么多不吃的东西。


新京报:你之前经常会提到“食物的温度”,比如大家看《舌尖》感受到的“妈妈的味道”。你觉得“温度”是一个相对恒定的感受,还是非常私人化易变的?


陈晓卿:
它是非常私人化的,那个时代缺什么,他就会觉得什么样的“温度”是很真挚、很珍贵的。其实食物的温度是由很多方面构成的,最重要的两方面,一是纯熟的技艺,二是用心的程度。他用这么长的时间给你炖的汤,味道确实是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心意。如果大家都呆在家里没工作,天天跟妈妈在一起烦都烦死了,“妈妈的味道”也就没有那么稀缺了。


新京报:在现在和平年代这个阶段,我以为已经处在一个对食物很平稳需求的阶段了?


陈晓卿:
你看张宏杰写的《饥饿的盛世》(该书通过对乾隆时代的解构深刻揭示了近代中国失落的秘密),你会觉得那是一个死气沉沉的年代。但是其实你看研究生活史的书,你会发现实际上那是一个巨变的时代,大家大体能够吃饱了,它不完全是个饥饿的时代。整个社会的财富积累到了一定程度,肯定有一些社会分层的出现,分层就会导致拥有更多财富的人追求更加精致的事物,这是毫无疑问的,就会有商家来迎合这种变化。它是一个变化的过程,对食物的结构、食物的分配都会有影响。


新京报:现在大家都在说“信息茧房”,你觉得你在美食上有“信息茧房”吗?


陈晓卿:
我个人觉得我还是比较少,因为我没有什么边界,我没有信守某一个固定的信条。人从食物里获取信息,不仅仅是吃东西,而是大脑皮层的神经递质要加速分泌,会让你开心,最后达到颅内高潮。有些高档的食物,你通过仔细去品味它,结合你以前所有的经验,你会觉得它真好吃,怎么这么好,真开心,慢慢可以达到颅内高潮。其实当你饥饿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你吃一个大馒头蘸点儿芝麻酱和白糖一样可以达到。我们人类通过咀嚼撕咬,甚至通过吮吸,跟花很多钱获得的美食体验是一样的。


对自己杀伤力较大,得缓缓


新京报:在拍摄中,你会自己单独出去逛逛吗?有被认出来吗?


陈晓卿:
我被认出的概率还是比较大,他们也没怎么见过我那么黑的人(笑)。我在潮汕的时候已经疲劳到极点了,我还去了一个特别小的酒吧,我想知道汕头年轻人在想什么,想主动和他们聊聊天。酒吧里就有一个年轻人认出我,他说你为什么拍汕头,汕头那么难吃。我说你觉得哪好吃,你向往哪里?他说我和我女朋友准备攒够了钱去一趟淄博,看着烧烤太迷人了,太热闹了。


新京报:接下去会把《我的美食向导》做成一个长期的系列吗?


陈晓卿:
现在还不知道,得看后面有没有投资。说实话我不想把自己弄得那么累,为了拍这部片子,我写字的时间都没有,我也没时间玩游戏,也没有时间发呆。我两个半月没有出去跟人混吃混喝了。对我自己而言的杀伤力还是比较大,还得缓缓。


陈晓卿和嘉宾畅聊。


新京报:如果再往下做,你希望有一些什么方面的调整?


陈晓卿:
它的主题会更明显一点,我们还没有最后复盘,包括嘉宾可能都要重新做一个判断,还有前期调研的沟通工作实际上做得也是不够的。之前我们接受的培训更多的是嘉宾的个人事迹,其实有一个很大的指标是沟通能力,有的人完全不能说话,拍摄起来太困难了。如果再做下一季,嘉宾的人设会更清楚一些。现在有些嘉宾是工具型的嘉宾,就是为了介绍清楚食物,嘉宾自己的魅力没有展现出来,这个片子是拍人的。基本上我们在选地方的时候,很重要的一个指标就是,有没有研究这个地方跨学科的专家,跟食物有关系的专家,我觉得才有意思。


新京报:这也可以算是这档节目跟其他美食节目一个比较大的不同?


陈晓卿:
对。我们最早想回答的是“何以中国”,中国人怎么一步一步吃成今天的样子,离开了这些跨学科的专家,农学、考古、历史、地理、人类学,实际上我们是做不到的。


开始都挺难的,但还是要往前走


新京报:拍摄之后,你觉得有什么自己之前没有预料到的乐趣或者收获吗?


陈晓卿:
之前我是一个负责项目总控的人,如果说盖一个房子,大概我希望要这样子,大家盖出来了,和我要的有点出入,然后我再做一些修整。这次是我跟大家一起盖房子,去量尺寸,拼木头,打铆钉,还要不时有些在前面表演的工作。第二个不同就是,之前我们都是七八个组同时拍摄,为了保证每个组的工作质量,我是一个制定标准的人,我会说你在工作过程中哪些东西应该怎么做,但实际上我在拍摄中去到每一个组的时间非常少。有的组甚至都不让我去跟组,我去了他们压力也大,所以他们并不是特别喜欢我到现场。这次不一样了,这次我能在现场亲身感受很多东西,只有当你和拍摄对象在一起的时候,你才知道哪些真正触动了你,无论是在拍摄、剪辑、后期的阶段,你会发自内心有想说的东西,而不是更多考虑这个地方观众想看什么。有些东西它是水到渠成的,它并不是事先设计好的。比如我和老同事库尔班江在逛巴扎的时候,我们聊着聊着就稍微有点儿伤感,我就问他,我说我看你回来好像比我还兴奋,他就说了片子里那一段,我特别感谢导演把这段留下来,其实这段跟“美食”的关联不大,但是一些感受就是在现场获得的。美食是什么?美食不仅仅是你吃到了什么,它更意味着一次又一次的相逢。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才刚刚20岁,他现在已经38岁了,看着他一点点成长,时间的流逝,我会很感慨。还有一段是反复衡量也留下的张勇的那一段,我们在分析张勇从商的背景过程当中用了一句茨威格的话,“人最庆幸的事就是,在自己人生中途的时候,也就是自己精力最充沛的时候,知道了自己的使命。”我当时看到这句话第一个感受是,这不是在说我吗?有那种心有戚戚焉的感觉。它里边肯定是有一些“私货”,这种在别人看来可能不是那么重要,但是只有个人理解的东西。


陈晓卿和老同事库尔班江逛巴扎。


新京报:就是每一个人的信息接收会有不同?


陈晓卿:
对。很多嘉宾我们平时都是“酒肉朋友”,从来没有接触过他的专业领域,在现场听他们的分析,我会觉得受益匪浅。在我自己不熟悉的领域获得了这么多的知识,这是挺幸福的一件事情。包括像跟着小马去买菜,跟着小钟去江边等鱼,人都晒蔫了,在大太阳下,在钱塘江口等渔民打鱼回来,我觉得这个过程既幸福又奢侈。


新京报:整个节目拍摄过程中,还有什么地方对你来讲,是需要克服一下的?


陈晓卿:
需要克服的第一个就是性格问题。最开始拍摄的时候我还不大适应,一拍完我就特别放松,跟我的助理说咱们赶紧找地儿喝咖啡去,离他们(摄制组)远点儿,不想一直被拍。到后来我开始摆烂了,再到后来我甚至会跟摄影师说,要不你坐我们的车,你带个设备,随机拍一拍。每个人可能都有一层壳,这个壳打开了以后,如果外界是安全的,其实你能得到另外的感受。第二个需要克服的问题是,我是一个嘴很笨的人,尤其是说话的节奏很慢,经常会陷入思考,讲着讲着话自己开始思考就会有一点儿结巴,我的家人觉得,我拍完这个片子,现在说话利落了。这个事情也告诉我自己,你只要往前走,开始都挺难的,但还是要往前走,哪怕你把油门当成刹车,有摩托车蹭了你的车,都不要怕,重要的是在往前走。


新京报首席记者 刘玮

编辑 佟娜

校对 赵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