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米特拉·马尔坎迪（Sumitra Malkandi）一直没有从去年3月那个致命袭击的夜晚中恢复过来。

她和丈夫蒂拉克·库马拉（Thilak Kumara）住在斯里兰卡中部的农场里，距离附近茂密的森林只有几百米，房屋周围环绕着大象喜欢的椰子树、芒果树和香蕉树。事后回想起来，马尔坎迪发现自己身处人象冲突的前线。

当晚马尔坎迪正在厨房做饭，库马拉在屋外喂牛，她突然听到一声大象的怒吼，还没等马尔坎迪对丈夫发出警告，几分钟之内，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库马拉已经遭大象袭击身亡。

当地官员表示，仅在过去两年里，在马尔坎迪住所附近的村庄就有3人及10头大象因人象冲突死亡。村民们现在十分害怕在日落后走出家门。

人象冲突影响的不只这一小块区域。据新华社报道，人象冲突在斯里兰卡长期存在，近年来呈现增加趋势，频次和范围都在扩大。2023年，斯里兰卡人象冲突致死人数及象数达新高，该国东南部地区死于大象的居民人数最多。

人类活动扩张侵占大象生存空间

库马拉的悲剧是斯里兰卡人象冲突的一个缩影。据斯里兰卡《每日镜报》报道，从2020年至今，斯里兰卡人象冲突造成大象和人类死亡的数量都在持续上升。数据显示，2023年，斯里兰卡的人象冲突造成169人和476头大象死亡，两个数字都达近年新高。

据新华社报道，2022年，斯里兰卡的人象冲突造成145人和433头大象死亡，2021年这两个数字分别是142人和375头大象。

以2023年的数据为例，平均而言，这意味着一年中每天都有超过1头大象死亡，而每两天会有一个人因人象冲突死亡。

斯里兰卡象是亚洲象的一个亚种，斯里兰卡政府估计其数量大约有7000头，但野生动物保护组织表示，考虑到动物栖息地的迅速丧失和人象冲突造成的死亡数量在不断上升，实际数字可能要更低一些。

在斯里兰卡，人类和大象的生活环境存在着不小的重叠。据国际著名环境保护网站“Mongabay”报道，一份政府报告称，在斯里兰卡44%的陆地上，人类和大象生存在同样的环境之下，另外将近70%的大象栖息地有人类居住。

当地时间2023年1月22日，斯里兰卡哈巴拉那，一头野生大象沿着亭可马里公路行走。图/IC photo

近年来，人类农业活动在不断扩张。斯里兰卡自然保护协会生态学家钱迪玛·费尔南多表示，2009年内战结束之后，政府开始为农业和定居点开辟了更多土地，使人们和大象之间有了更多的接触。

这在某种程度上侵占了大象的生存空间，破坏了它们的食物和水源，被激怒的大象踩踏农田甚至摧毁房屋，这反过来会使人类的生命处于危险之中。

因为大象具有宗教和经济价值，驯养的大象经常是宗教游行和旅游景点的一部分，猎杀濒危大象在斯里兰卡会受到法律惩罚，但这并没有阻止斯里兰卡农民采取预防措施来保护他们的庄稼和房屋。

他们会使用爆炸物诱饵或射击以驱赶大象。斯里兰卡也允许民众使用电栅栏将动物阻挡在农田与庄稼之外，但电荷的强度只够打晕它们而不会造成严重伤害。但活动人士表示，有部分农民私自设置了电压较高的栅栏，不仅有杀死大象的风险，对人而言也可能是致命的。

专家警告70%斯里兰卡象或消失

“每次发布这些大象死亡的数据后，总是会出现更多（要求采取行动的）呼声，这是一个好迹象。”斯里兰卡野生动物保护协会（SLWCS）的创始人兼主席拉维·科雷亚说道。

长期以来，斯里兰卡一直试图在有限的土地资源中寻找人类和大象共同生存的平衡，但成效并不突出。“Mongabay”指出，在过去60年里，斯里兰卡政府采取的将人类和大象分开的方法之一是驱赶大象，通过喊叫、燃放鞭炮和射击等手段将大象从人类居住的地区赶到森林栖息地。

然而，根据非政府组织“保护与研究中心”的一份报告显示，即便被赶回森林，那里通常没有足够的资源来喂养象群，有许多大象死于饥饿。

在保证大象生存空间及资源方面，科雷亚称，政府开发项目和扩张农业时，其分配土地的程序存在一定缺陷，总会不可避免地抢夺大象的栖息地，在这种情况下，大象的安置就成了问题，“我们需要仔细评估和确定剩余的栖息地，并宣布它们为保护区。”

斯里兰卡政府还投入了不少资金建造电栅栏，以区分人类和大象各自活动区域。2019年和2020年，斯里兰卡政府花费了约280万美元建造了4756公里的电栅栏，虽然成本高昂，但在阻止大象进入村庄和农场方面效果一般。

斯里兰卡“保护与研究中心”主席普里蒂维·拉吉·费尔南多指出，电栅栏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是因为它们没有被安装在正确的地方。

资料图：斯里兰卡雅拉国家公园，一头大象“攻击”载满游客的汽车，索求食物。图/IC photo

在斯里兰卡，一部分森林属于林业部管辖范围，另一部分属于野生动物保护部管辖范围，而大象居住区域经常是由两个部门各自管辖的部分共同组成，而野生动物保护部只在其管辖范围的边界设置电栅栏，大象就有离开该区域的可能，造成人象冲突的风险。

斯里兰卡上届政府曾成立一个高级别委员会，就应对人象冲突制定一项国家行动方案。其中建议，电栅栏及其他屏障应该安装在人类活动区域和大象栖息地的边界，从而提高电栅栏的效率。另外，还应停止或减少驱赶大象行为，使用GPS项圈跟踪袭击庄稼的雄性大象，以便将它们重新安置。

不过，由于斯里兰卡在近些年经历了前所未有的经济危机，这项国家行动方案一直处于休眠状态，但大象死亡数量的上升，给斯里兰卡带来了一定的紧迫感。

根据世界自然基金会的数据，自19世纪初以来，斯里兰卡大象数量下降了65%，费尔南多称，如果大象的死亡率继续以目前的速度上升，斯里兰卡多达70%的大象会消失，同样让野生动物专家感到担心的是，大量雄性大象死亡，使得该物种的生存也处于危险之中。

据新华社报道，斯里兰卡现任总统拉尼尔·维克拉马辛哈最近下令执行这一国家行动方案并遵循环保政策。

新京报记者 栾若曦

编辑 张磊 校对 刘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