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寒随一夜去,春逐五更来。除夕过后,龙年龘龘而来。


龙是民族图腾,是家国记忆,如今再逢甲辰龙年,“龙的传人”们也有别样的年味儿。人们或回到故乡跟亲人团聚,或出门旅行一直在路上。


旧俗新礼,都是传统中国的人情风貌;天南海北,看见年味儿里的发展变迁。值此新春佳节之际,新京报评论部特别推出《龙年说年味儿》系列文章,以个人视角感知数字时代的传统中国,从生活细节体会龙年年味儿。


▲2月11日,安徽某地举行传统舞火龙表演,欢庆新春佳节。图/新华社


进入年末岁尾,心中的乡愁汩汩溢出,情不自禁,把游子带回故乡。


我老家在皖西六安,六安的“六”(lu)经常被误读为(liu),这座小城曾有光亮的历史:西汉淮南王的都城。“六安”是一个吉祥的地名,有“六地平安” 之意。


六安盛产茶叶和将军,产名茶“六安瓜片”和“霍山黄芽”,开国将军就有108位。与那些喧嚣、显赫的地方比起来,六安是一个低调、安静的地方,低调到外面一直忽视其存在。


在这里,千百年来,养育了一代又一代的子民,也是一贯的低调。只负责把事情做好,把人做好,无论在六安,还是远走他乡,都在不声不响地做人做事。


儿时为何年味儿诱人?


故乡过年,除了大年,还有小年。


小年是大年的铺垫。小年敬灶神。仪式感没有大年戏份多,但该有的程序一步都不能少。


这年头,都说年味淡了。此前人声鼎沸、鸡犬相闻的农村,如今,变成了新农村,大多数农民都进城、上楼了。


留给农村的是,地广人稀,还有一幢幢的小楼。进了城的农民住进敞亮的楼房,一切都好,美中不足的是缺少了浓浓的年味。而且,在城中过年,多被困守在家中,邻里大多不相识,平时也很少走动,大年夜家家关门闭户,躲在室内过年。少有邻里之间的串门辞岁拜年。


遥想儿时过年,年味十足。那时候,似乎整个一年都是奔着过年去的,平时的大部分时光都是无光的,只有到了过年,把积攒一年的光一股脑地释放出来。正如,把攒了一年的物质储备,都显摆出来。


平时的无数个日常,嘴里吃的,身上穿的,都在及格线之下。只盼着过年,可以大快朵颐,才有像样的新衣。有家中孩子多的,运气没那么好,排行靠后的孩子,即便在那过年的,也轮不到新衣的待遇。


现在想来,为什么感觉儿时年味那么诱人?究其根本,是因为匮乏。因为平日长时间的稀缺,才能衬托过年的富足。那时候大多数的日子,难有鱼肉解馋,如今,吃肉都成了身体负担,无须等到逢年过节才尝荤。及至过年,哪怕满汉全席,也难以激起味蕾的兴致。


因为有年,方知奔向何方


年纪渐长,过往的记忆像太阳底下的影子,越走越长。儿时的过年记忆不时地窜进日常,潜入梦乡。


冬日昼短夜长,整个家乡都在等待。到年关,家里的老母亲倚门而望,等待亲人回家过年。看着村头的行人,一个接一个,数尽千人皆不是,嘴上念叨着。第二天一早,继续在门口,望穿秋水。


万家灯火,总有一盏灯为你亮着。即便岁月蹉跎,雄关漫道,只要能回家,所有的冷都加了保暖内衣。旅程疲惫,肩上霜花,一进家门,都是窗花和泪花。


为什么过年有这么大的魅力?作家梁实秋曾说过:旧的事物之所以可爱,往往是因为它有内容,能唤起人的回忆。例如,阳历尽管是我们正式采用的历法,在民间则农历仍不能废,每年要过两个新年,而且只有在旧年才肯“新符换旧符”。


因为有年,人们才知来处,因为有年,方知奔向何方。家是中华民族的信仰。家是来处,也是归途。家是血缘的初心,也是文化的根脉。以家为圆心,修齐治平,家国天下,走得越远,思家越切。与家乡的年夜饭比起来,平时的日常三餐,都是快餐。


因为有年,整个一年似乎只分为两个时段:过年、准备过年。平时人们对农历似乎没有什么概念,把时间都打包交给了阳历,阳历计算的日子,就是机械运动,是功利性的。只有到了临近过年的时候,农历的感受从人们的心里显山露水,成为显豁的存在。催迫人们从四面八方,回到魂牵梦绕的故乡。


从年头到岁尾,每个人从家始发,为生计,为事业,用力生活,心中的柔软多被忽略。这种情绪点点滴滴,日积月累,淤积成浓浓的乡愁。及至岁末,这份共情达到峰值,释放出天量级的能量,把世界各地的中华儿女带入家的归途。


撰稿 / 李岱(新闻学者)

编辑 / 徐秋颖

校对 / 陈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