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之前，当血液肿瘤患儿走进诊室时，刘燕只能告诉家长，“我们看不了，去上级医院问问吧。”
作为河北省第一家、保定市唯一一家儿童专科医院，保定市儿童医院一度只有大内科、大外科，接诊普通疾病患儿。在淡季，医务人员的数量几乎比患儿还多。
随着京津冀协同发展的提出，北京儿童医院托管保定市儿童医院，将“北京模式”带到当地。曾在2008年就有开设血液肿瘤科愿望的刘燕，在北京专家的支持下带起了一支专科队伍，能让当地的血液肿瘤患儿在家门口得到治疗。
保定市儿童医院血液肿瘤科主任刘燕（右）。受访者供图
抢救3月龄白血病患儿
2022年5月，保定市儿童医院接诊了一名3个月大的患儿。
孩子罹患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曾在多地求医，因年纪太小，均被告知希望渺茫。
来就诊时，孩子颜面和下肢满布出血点及瘀点，肝脾异常肿大，白细胞已经升至284×10^9/L（正常小于10×10^9/L），血色素及血小板急剧下降。年仅3个月大的婴儿，高于正常28倍的白细胞伴异常肿大的肝脾，如此大的肿瘤负荷，即使是对于大龄儿童，接受化疗也有极高风险，对于脏器功能尚未发育完善的小婴儿，治疗难度更是可想而知。
当时，保定市儿童医院还没有接诊过这么小的白血病患儿。与北京儿童医院血液肿瘤中心主任郑胡镛汇报商定后，保定市儿童医院血液肿瘤科主任刘燕决定迎接挑战，接下这个病例。
治疗过程困难重重。
医务人员先给予患儿小剂量激素预处理治疗，由于患儿太小，出现了严重的肿瘤溶解综合征，特别是高钾血症、高尿酸血症等并发症反应，经过24小时血滤治疗，各项指标才趋于正常，肿瘤负荷下降，度过了异常艰难的早期并发症期。
为了提高患儿的长期生存率，最大限度减低化疗强度及毒性，医务人员与北京儿童医院专家共同为患儿制定了国际最新治疗方法，将免疫靶向治疗与经典强化疗相结合，避免因重度骨髓抑制继发重症感染、多脏器功能受损的危险。
目前，患儿已完成强化疗阶段，进入维持治疗，各项指标均正常，家长可以带患儿回当地医院继续后续治疗。
从无到有的血液肿瘤科
保定市儿童医院是河北第一家、也是保定市唯一一家儿童专科医院，刘燕已在此工作了24年。但在2015年之前，这家医院没有血液肿瘤科。在门诊遇到此类患儿，医生只能告知家长，去其他大医院再看看。
2008年，刘燕得到了前往北京儿童医院进修的机会。她性格外向，喜欢挑战，选择进修血液肿瘤科，在北京学习了一年。
那一年颠覆了刘燕的观念。
“我在北京见到了很多在保定没见过的疾病，比如噬血细胞综合征、各种淋巴瘤。白血病虽然见过，但没治疗过，北京儿童医院收治了非常多的白血病患儿，治疗效果还很好。国内顶尖级的医院太强了，病种复杂，同行们工作起来很忘我。”刘燕回忆：“我非常震撼。去之前没什么概念，觉得这些恶性疾病风险大、预后不好、经济负担重，看到会有畏惧情绪，在北京完全改变了这种观念。”
回到保定后，刘燕想建立血液肿瘤科，但受限于就诊量和当时的医院环境，想法未能落地。
2015年，随着京津冀协同发展推进，北京儿童医院托管了保定市儿童医院，刘燕7年前的愿望，终于得到了实现的机会。
根据北京儿童医院的模式，保定市儿童医院开始细分专业，从原先的大内科，逐步独立出呼吸、消化、感染、神经等科室。血液肿瘤患儿病情相对更加复杂疑难，刘燕与当年在北京进修的科室专家老师精准对接，由他们前来保定会诊、带教。
北京的专家是保定团队的后盾。北京儿童医院将优质医疗资源下沉，在保定医院开设分病区， 北京儿童医院血液肿瘤中心主任郑胡镛同时担任京保两个科室的大主任，两院病区管理一体化、诊疗规范一致、医疗资源统一调配，为后续诊治更复杂的白血病、各种肿瘤打下基础。
一开始，每个收治入院的患儿，都需要让北京的专家一起查房，对诊疗方案查漏补缺。如此带教一年后，保定的医护团队积累了一定临床经验，逐步完善诊疗常规，可以独立处理基本的血液系统疾病。随着科室技术提升，病人也逐渐增多，2018年，血液肿瘤科拥有了自己的病房，国家儿童医学中心血液肿瘤中心保定病区也得以成立。
将患儿留在保定
回忆京津冀协同发展以来的变化，刘燕最直观的感受是，患者越来越多，医生越来越忙了。
“科室成立之前，血液肿瘤患儿来了，我们只能让他们去上级医院。因为患者不多，大家平日工作比较轻松，除了秋冬季呼吸道疾病高发期，基本不需要加班，淡季的时候恨不得医务人员比病人还多。”刘燕说，托管之后，随着医院诊疗水平提升，患者数量明显增加，医生的工作状态变得紧张又忙碌。
她认为，京津冀医疗协同是“双赢”。北京的专家下沉到河北，当地的医疗、科研水平得以提升；患者分流到基层，缓解了北京的医疗压力，也让老百姓花更少的钱在家门口治好病。
血液肿瘤科成立以来，在北京专家的带领下，新增收治病种18种，有10项新增技术为保定市首例开展，1项技术为国内首例开展。同时，不断开展新技术新项目，获批两项省科技厅的省级科研和两项市级科研。“我们之前从来不敢想成立重点实验室，申请市级科研都费劲，现在掌握了前沿技术，有了科研思维，不觉得像以前那么难了，工作中能找到很多素材，而且成功获批了保定市儿童血液病与肿瘤精准诊治研究重点实验。”刘燕说。
2022年，保定市儿童医院获批国家儿童区域医疗中心。当血液肿瘤患儿再走进刘燕的诊室时，她不用像十年前那样，让家属去别的医院问了。
谈及未来，刘燕希望在区域中心政策指引下，将当地乃至河北省周边的血液肿瘤患儿都留在保定，真正实现“大病不出区域”，借助国家儿童区域医疗中心的影响力，辐射带动华北地区儿童血液疾病救治水平的提升。
新京报记者 戴轩
编辑 白爽 校对 李立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