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5日，2024年央视“3·15”晚会曝光了主板机黑灰产业链。
“20块手机主板就能集成一个主板机了，一台电脑可以投屏上百台手机，可以一IP多机或者一机一IP。”央视报道中提到，网络平台上，所谓主板机厂家的产品宣传视频中，厂家宣称，他们的产品可以将20块手机主板，安装在同一个主板机箱内组装成一台主板机，这样一台机器就可以同时控制20部手机。
这些广告声称，他们制造的主板机不断叠加起来，就可以组建成千上万台手机的网络矩阵，有这样的设备，可以操纵游戏、发帖数量、网络投票，“你就是网络世界里可以操控一切的王者。”
厂家宣称的这种主板机，真有宣传中强大的功能吗？它真的可以在网络上展开操控吗？能够批量操作大量的手机，还不会有被监管的风险，主板机在网络灰产和网络黑产中热销，而使用这些机器的人，究竟是谁呢？
一台主板机可以控制多部手机。图源：央视财经
一台主板机可以操控多部手机同时发布内容
在知情人的线索指引下，2023年12月，央视记者来到了一家名叫云抖科技的公司。公司负责人袁经理介绍，他们公司主营主板机业务，“这是互联网科技的一个风口。”袁经理介绍，云抖科技主板机的价格从3000多元到6000多元不等，每套设备里都包含20块手机主板。“现在主板机操作比较简单，就跟手机操作一样的，跟电脑一样，可以多台同时操作。”
为了招揽生意，袁经理邀请记者现场操作进行体验。简单学习之后，记者便可以熟练操作这台主板机，一台主板机管理着20部手机，可以随意控制切换，操控效率明显比单部手机操作提升了很多。
袁经理称，主板机的主要功能之一就是获客，记者之所以能在短视频平台上看到他们推广主板机的广告视频，本身就是他们用自己的主板机进行推广的结果。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的广告视频，推到很热的程度。“我们只要发在平台上，就是进到里面的人都看得到，要是看到这个东西有兴趣，就会主动来联系我们。”
袁经理介绍，操作一台手机发推广短视频数量有限、效率低，但是用上主板机后，相当于20部手机同时发布推广短视频，这样宣传效果成倍增加。更重要的是，他们还可以用一些“黑科技”手段修改视频发布的IP地址。这样，网络平台和监管部门，就很难发觉和找到他们。
公司负责人介绍，通过一些黑科技手段修改视频发布的IP地址。图源：央视财经
记者现场在网络上查询，果然，云抖科技有限公司发布的推广视频，在短视频平台上显示，发布地点有广东、浙江、山东、湖南、江西等多个地区。袁经理介绍，在他们的“黑科技”面前，“网络平台的审查、国家监督管理部门的监督，都将失去作用。”
一台主板机，不仅能海量增加推广数量，还能虚假修改发布地址，主板机确实完成了在网络上的操控功能。但我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十二条明确规定，“经营者不得利用技术手段，通过影响用户选择或者其他方式，实施妨碍、破坏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正常运行的行为。”
利用主板机随意更改账户IP地址，逃避监管
随着调查的深入，主板机操控网络的功能，还不仅如此，其违法的功能，也才露出冰山一角。
2023年12月底，在知情人士的指点下，央视记者来到云机侠(深圳)科技有限公司。记者以采购为由，见到了公司的韩经理，走进了他们主板机的生产车间。
央视记者看到，生产车间外部没有任何标识，外人丝毫不会知道这是一家生产主板机的厂房，厂房面积有两三百平米，分成了三个工作区，操作台上放着各种配件导线和工具，七八名工人在不同区域忙碌着，有的在组装机箱，有的在焊接部件。
在云机侠（深圳）科技有限公司的主板机配置清单上，记者看到，这些手机主板并不具备入网资格。在这样的车间里，大量出现的手机主板，企业又是如何得到的？韩经理介绍，目前这类二手手机主板，一块的价格在100元到150元之间，一台主板机成本至少需要2000多元，但他担心的是能够买到多少块二手手机主板，至于主板机，他们完全不愁销路。
主板机生产车间。图源：央视财经
记者以大量采购为由，提出要看看他们主板机具体大规模使用的效果。韩经理带记者参观公司附近一个小客户的主板机机房。在一个即将要投入运行的主板机机房内，一共有50台主板机。韩经理介绍，这些机器里有1000块手机主板，开机后相当于1000部手机在同时运行。
“在电脑上输入一个主播号，把它复制进去下一个命令，直播间一下子就能进去一万个人。”机房董经理告诉记者，每一个手机主板都代表一个真人账户，1000个主板就表示1000个真人账户。
这些设备又在同一根网线下面，所以正常情况下IP地址都会显示为同一个地方，这样很容易被平台封号。他们使用主板机就是看中了能够随意更改账户的IP地址。机房负责人董经理称，“包括号、IP、硬件、脚本，这些都不是问题。”
聊天中，韩经理的警惕性慢慢放松。他告诉记者，使用主板机的客户，有的是利用主板机去获客，去推销广告，也有的在网络游戏和电商平台的红包返利的活动中去薅羊毛；有的是组建水军给某一个公关稿件刷流量，但有些客户对自己的身份讳莫如深，从事的行为，他们看不懂，也不过问。
贩卖主板机生意火爆，而使用这些机器的人，究竟是谁？
为了完整地看到这条产业链，最终看到这些机器在网络世界里的危害效果，记者多方寻找，几经周折，终于在一家名为云承未来科技有限公司，碰到了一位前来购买主板机的刘经理，他是某电商平台的推广负责人，工作内容就是广发信息，推广获客。
万台设备机房即将投入使用。图源：央视财经
“就是不需要是好友，我就可以给你发信息，我只要有你的号码，就给陌生人发，发完有群链接，那你感兴趣就进我的群里。”某电商平台推广负责人刘经理告诉记者，他们选择主板机，主要是考虑逃避监管，在电商营销中大量发送营销链接，很容易导致账号被封控的情况，现在的主板机可以修改手机的IP地址，监管规则也就失效了。
在央视记者调查即将结束时，云承未来科技有限公司的负责人给记者展示了一个有着上万台设备的机房，这个机房即将投入使用。
新京报记者 吴梦真 编辑 杨海 校对 付春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