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黄荭翻译出版了《1962-1991私人文学史:杜拉斯访谈录》《就这样》,写了一本关于她的传记《玛格丽特·杜拉斯:写作的暗房》。


《我们仍在谈论杜拉斯》,黄荭 著,中信出版集团,2024年5月即将出版。

当中信大方的编辑引弘说准备再版《杜拉斯的小音乐》时,我有一种被催更的焦虑。


毕竟又过去十年,我似乎应该交出一份更令人满意的答卷。


从2014玛格丽特·杜拉斯诞辰100周年国内外热热闹闹的纪念到今天,十年里,关于杜拉斯,除了给几家报纸杂志写过长长短短的文章外,我还翻译出版了《1962-1991私人文学史:杜拉斯访谈录》、《就这样》,再版了《爱、谎言与写作:杜拉斯画传》和《外面的世界II》,写了一本关于她的传记《玛格丽特·杜拉斯:写作的暗房》,在各地或在线上多次参加和她有关的学术研讨和文化活动。


《爱、谎言与写作》,[法] 蕾蒂西娅·塞纳克,黄荭 译,大方 / 楚尘文化 出品,中信出版集团,2022年3月。


今年年初,法国驻华大使馆文化教育合作处图书与思辨部早早和我联系,邀请我参加4月底在北京法国文化中心举办的“聚焦玛格丽特·杜拉斯:从文字到影像”的纪念活动;5月12日上海大学要举办“文明的交流与对话——杜拉斯诞辰110周年学术研讨会”;中信出版集团和南京大学出版社都要推出新的杜拉斯作品;“杜拉斯之所摄影展”、杜拉斯作品朗诵会和分享会等多种形式的纪念活动也都在陆续筹备组织之中……又过去十年,我们发现,今天我们仍在谈论杜拉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杜拉斯,总有新的话题,新的碰撞,就像一阵风吹来,光线改变了树叶的颜色。


这次修订再版我主要做了两方面的调整和补充。首先是文章的排序:第一部分的九篇文章围绕杜拉斯的人生和创作轨迹展开,从童年和东方出发溯源杜拉斯写作的起点,通过小说、电影、新闻、访谈等角度去勾勒一个多面立体丰盈的杜拉斯形象;第二部分的七篇文章简言之是“杜拉斯如何改变我的人生”,从某种意义上说,翻译杜拉斯、研究杜拉斯已然成为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一种文学生活”,而我也在象牙塔内外收获了很多弥足珍贵的友谊;第三部分是附录,包含两篇译文。“中国小脚”是杜拉斯1950写的一篇未发表的文章,讲述她5岁时家人第一次带她来中国的云南府避暑度假,中国女人的小脚和旺鸡蛋如何震撼了她幼小的心灵并引起强烈的共情,这篇小文是一把打开杜拉斯写作奥秘的钥匙,完美诠释了记忆-遗忘-重现的某种普遍规律;而日本东京外国语大学教授岩崎力写的“我所参与的《广岛之恋》的后期制作”是一份难得的记录,回忆了50年前他参与《广岛之恋》同期录音后期制作的种种,见证了法国新浪潮的黄金时代。其次是删节和增补,删节了小部分重合的内容,增补了几篇新的文章,在校对的时候我也重读了部分杜拉斯的文字,再次沉浸在她迷人的小音乐里。


玛格丽特·杜拉斯。


重读的时候,有一首小诗特别打动我,是杜拉斯在1982年夏天写的,写给好朋友米歇尔·芒索家一个即将出生的孩子,如果是女孩,孩子的父母希望叫她“玛格丽特”,杜拉斯很激动,诗写完后既喜悦又非常不安。


致年底将要到的小女孩


你好,玛格丽特·芒索小姐。

今天是7月17日,我想你还得五个月

才能出生。

你还在黑夜之中。

对宇宙来说,你微不足道。

我给你写诗,是为了告诉你,为了让人说,为你而说,听着:

当你走进花园,你得当心一切,当心自己及花朵。

好好看看雨和生命。

看看暴风雨、寒冷、虚空、失去的猫、这朵花和你。


我很理解她的不安,因为诗中有某种预言性的东西——人的命运:黑夜中孕育的生命,美好又脆弱,等待她的,除了花朵,还有暴风雨、寒冷和虚空,那些即将拥有又终将失去的一切。


所以杜拉斯写作,用诗歌,用小说,用戏剧,用电影,用音乐……那是她和母亲抵挡太平洋的堤坝,在决堤之前。


而我,躲在别人和自己的文字后面,我喜欢每天在露台看花,看鱼,看如水的光阴漫过四季。


不惊,不惧。


撰文/黄荭

编辑/王铭博 张婷

校对/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