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生活的本质在于,我们与一切事物,包括我们自己的关系都很紧张,逃离和追问是庞大、永恒、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的主题。近日,诗人、批评家、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教授杨庆祥携新作《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做客北京雍和书庭,与《当代》杂志主编徐晨亮及青年学者、批评家贺嘉钰一起,以“诗与思之舞”为主题,围绕文学、诗歌、评论及当代生活等话题展开分享。


“诗与思之舞”——杨庆祥《另一个世界的入口》分享会现场。


《另一个世界的入口》为杨庆祥个人作品编选,收入其作品、评论、创作谈、访谈和作家创作年表,包括《世纪之爱》《春夜独饮不醉》等37首短诗,《同时代人》中节选的2首长诗,《“黄金时代”备忘录》等6篇随笔。据介绍,该书系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重点推出的“新坐标书系”之一,至今已推出双雪涛、张悦然、葛亮、鲁敏、李修文、徐则臣、张楚、李宏伟、刘汀、乔叶、笛安、赵志明、石一枫等14位作家的作品集。


《另一个世界的入口》,杨庆祥 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3年9月。


另外一个“我”在跟我对话


谈及创作,活动现场,杨庆祥表示,自己理想中的写作状态有两种:一是躲藏于大城市之中,万人如海一身藏;二是如同一个流浪者,到处奔波穿梭,漫无目的,一边走一边写作。这两种状态中,第一种是他没有做到的,第二种是部分可以实现的。在杨庆祥看来,流动产生故事,流动产生市场,流动产生思想。如果没有流动,一切都会停滞……没有流动就没有故事市场,没有流动也就没有思想市场,没有流动同样就没有经济市场。因此,自己所能做的,就是不断寻找流动性,在流动性里进行创作。


从这个角度而言,杨庆祥认为,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应该习得一种幻术——心灵的幻术,“通过幻变的方式至少有一个简单的逃脱,找到一个入口……《列子》里面有一篇文章专门讲人御风而行。这其实是古老的、原始的记忆,是集体意识的回响。我们其实有可能是会飞的……这是幻术。但是,我们现在失去了这个技能,尤其失去了心灵对它的想象。所以,我们就总是活在完全世俗的层面,缺乏一个世俗性的装置来拯救我们。”


据此而言,杨庆祥说,“有时候我觉得,我们没有办法真的在肉体的层面实现自己的幻变。怎么办?我们需要通过艺术和写作的方式来实现这种幻变。随着文化的诞生,宗教的诞生,社会化戏剧的诞生,每个人都变成了单一的角色。这种内在的身体里面的幻影就被遗忘掉了。可能只有在一些通灵的时刻,另外一个‘我’在跟我对话的这种体验,才能够刺穿日常的秩序和日常的经验,让我们感受到这个部分,打破固有的对于‘我’的认知。”


文学在当下是必需品吗?


那么,为什么要读文学?文学在当下是必需品吗?


徐晨亮表示,这其实是一个特别现代的问题。汉学家包弼德写过一本书叫《斯文》,英文原著叫our culture。在某个历史阶段,不管是东方也好,西方也好,文化就是属于少数人的。而进入到现代,这种状况被打破了。这种曾经专属于某个层级的权利,成为了每个人都面临着的:文学给我们精神上的滋养,精神上的启发,精神上的触动。


“我觉得文学和我们之间的关系是沉重的。很多时候,我们从小到大的文学教育,只强调了文学可以让我们变成一个更好的人。但是,其实我们真正去看一同在文学青年的路上跌跌撞撞遇到的朋友们……我觉得可能在很多作者身上,我并不确定写作这件事情是能够让他们更幸福、更丰富、更美好、更完整的。我是不确定这件事情的。”在徐晨亮看来,我们在对整个文学的认知里,往往忽略了一点,就是和文学“肉搏”的时候是需要盔甲的,“这可能是一个长期的、精神上的、自我的,叫做修养也好,自我的教化也好,自我的教育也好。”


徐晨亮说,“我们那么多的年轻人好像是为了成为作家而写作。那么其实真正意义上让我们能有所触动的一些写作者,他们是因为写作而成了作家。这其实并不是说,我要在文学这样一个结构里面,一个场域里面,占据某种要称为‘作家’‘诗人’的身份。而是说,他生命的某一种状态里,他觉得非如此不可。我们需要找到一个通道,去释放我们某种能量。至于说,这种能量的释放的过程和成果,是不是能叫做诗、小说、文学?是不重要的。我觉得这个过程,其实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一种叫做文学的东西。”


杨庆祥补充说,“文学就是关于我们心灵的体验,生命的真实的体验。当你拥有这个体验的时候,你就拥有了文学的时刻。如果你把它写下来了,你就在某种意义上参与了文学生活。至于你是不是能进入到这个文学制度里面来,那是另外一回事情。”在这里,他赞同徐晨亮的观点,“很多人为了进入文学制度的写作,往往适得其反。我们听到很多的普通的写作者问,‘你们这个杂志有什么风格?’‘你们这个杂志写什么能发表?’这就搞错主次了。恰恰是你是为了自己的文学生活,为了自己的精神感受来写,你才能创造出真正的文学生活。”


注:封面题图为《我的塞林格之年》(My Salinger Year,2020)剧照。


记者/何安安

编辑/罗东

校对/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