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王瑞文）近日，一则“河南濮阳‘80后’小伙非洲当酋长”的消息在网络热传，这位小伙名叫孔涛，系中铁建中土尼日利亚有限公司运营事业部总经理。
新京报记者注意到，除了孔涛，近日还有一位中国“90后”酋长李满虎热度不减，李满虎是中地海外集团尼日利亚公司员工，最近他还获得了“双酋长”身份。
北京时间5月9日凌晨（当地时间5月8日下午），新京报记者连线对话远在尼日利亚的两位中国酋长，讲述他们的非洲人生。
孔涛和李满虎两人都在尼日利亚从事基础设施建设。孔涛所在公司为当地人提供就业机会，培养未来的尼日利亚工程师，还想提拔尼日利亚人进入管理层。当地土皇则告诉李满虎，授封他酋长称号，源于他所在公司承建的跨境大桥项目造福一方。
网友们很八卦，当地酋长是世袭的，他们有继承人了吗？是不是可以娶四个老婆了？
孔涛已经成家立业，有个女儿，他希望女儿能继承酋长封号。当被新京报记者问到四个老婆会不会让他心动时，他表示“一夫多妻跟我没关系”。
李满虎是个“90后”，正面临异地恋的艰难考验。他笑谈：“本来今年我对象都不让我来非洲了，我就‘忽悠’她，这才重新回到尼日利亚。不然哪有机会当酋长呢？”
新京报记者问这两个年轻人有没有想过回家。他们都说，太忙啦，一想起家，就被工作中的“意外”打断了。
虽然远离故土，但孔涛和李满虎都融入了当地生活，孔涛离不开他的工作，尼日利亚旱季时忙着修建铁路，雨季闲暇时穿梭在学校中为大家进行业务培训和铁路安全宣传。李满虎在抖音里分享他的非洲生活，在他的视频画面里，非洲真实可触。
孔涛：培养尼日利亚未来的工程师
“授封酋长是土皇对中国的感谢”
新京报：授封酋长对你意味着什么？
孔涛：授封酋长，不能说是土皇选中了我，而是公司的项目为他们带来了发展，是土皇对中国的一种感谢，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荣誉，是中国在非洲获得的一种认可。这个身份就代表尊重，和当地官员沟通项目建设问题时，会容易得多。
当上酋长后第二天我就回国了，后来回到尼日利亚，突然就火了。公司电话被打爆，我也接受了很多采访。其实我很想躲。
新京报：酋长身份会给你的工作带来哪些便利？
孔涛：当地人对工程师很尊敬。我在当地是注册工程师，我的名片上就可以印上engineer,名字后面还有MNSE，这是国家工程师协会，M是member，会员的意思，最高级是F。我把名片拿出来，当地人就会很认可我。
但是酋长身份更能瞬间拉近我和当地人的距离，有次我去见部长，土皇和这个部长私交比较好，他就不叫我的名字，喊我“WAKILIN AYYUKA”，就很亲切。乌干达总统府和交通部的人来我们这里调研阿卡铁路项目，他看到了我办公室里摆的证书，我跟他们解释说我是Chief，即使是另一个国家的人，看到后也会感觉被尊重。
新京报：授封酋长时，你得到了什么特别的礼物？
孔涛：授封时除了酋长标配，最让我珍重的是土皇送我的权杖，通常酋长权杖比较精美，但土皇送我的是一把长矛，他告诉我这把长矛曾跟随他的祖先参加战争，保卫领地，这份厚重的历史，让我觉得意义更大。
我的酋长级别仅次于土皇。如果到他金碧辉煌的“皇宫”里，我可以坐在他宫殿座椅任何一侧的第二个位置。如果是家里的小会客厅，我可以直接坐在他旁边。
孔涛酋长授封仪式现场 受访者供图
“公司为当地工人买‘五险一金’”
新京报：你是怎么来到非洲的？
孔涛：我2010年从北京交通大学研究生毕业，到非洲来就是机缘巧合。应聘工作的时候，合同上有关于驻非的项目，我当时一想到非洲，就觉得那里比较吸引我，欧美国家我们已经了解甚多，但是非洲还有很多未知值得探索。出于这样一种“上外面看看”的心态，我就去了。
2010年12月，我来到尼日利亚工作，刚开始去的时候家里人没反对，他们想着如果我觉得苦，自己就会跑回来的。我自己都没想到，哇，时间这么快，一下子就9年了。我已经算是个“老非洲”了。
新京报：你们公司在尼日利亚做什么？
孔涛：我们有几个大项目都在土皇的管辖范围内，常在他下属的村庄修铁路。刚来阿布贾吉瓦的时候很荒凉，村子规模也比较小，市区里的人一到这里，常常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有了工程建设后，村庄规模逐渐变大。
建设项目就意味着需要用人，这个项目为当地人提供了很多工作岗位，一条铁路和一条城铁的起点站都在这里。修铁路就需要人手，当地的村民们就是最好的帮手。
新京报：你们如何培养当地的工人？
孔涛：当地村民并不是临时工，我们会为非洲人买类似中国的“五险一金”，铁路建设对他们生活的改善是非常实际的。
我们很在意对他们的培养，在这样一个工作体系中，多劳多得，也有很多升职的机会。比如修一条水沟，有些人一天工作12个小时，他挣的钱可以超过工长。一线工人，像木工、瓦工这些，简单培训下村民，就能上手。做的熟练些的人就可以当上工长。
但如果想当上管理层，就要一些有教育背景的人，往来信函和沟通交流都没问题，为我们分担很多琐碎的事情。甚至决策层，我们也希望能有他们的加入。
尼日利亚一年分为旱季和雨季，雨季来临时，我们的工程建设缓慢，就会抽出时间对他们进行培训，专业知识和技术指导是主要内容，当然还有安全教育。
“培养尼日利亚未来的工程师”
新京报：铁路建设给尼日利亚当地带来了怎样的影响？
孔涛：铁路在非洲普及率还不那么高，很多小孩子不知道火车是危险的，一看到火车开来，看着很远，但是火车速度快。很多小孩子看到会懵住不动，沿着铁轨往前跑，而不是从左右两边避开。我们就需要给他们进行安全教育，防止火车驶来有孩子被卷入铁轨受伤。
尼日利亚当地人成为中铁建公司的雇员，不仅是接受一份工作，这还意味着他们掌握了这门技能，将来尼日利亚自己建设铁路的时候，他们就是未来的工程师。
当地的一些大学没有类似铁路建设的专业，所以如果想学习这些知识，他们需要到中国。一些优秀的高中生会参加我们公司联合尼日利亚政府部门举办的考试，通过的人可以前往中国的高校学习。回国后，这些人将会成为尼日利亚的工程师。
新京报：听说你在当地办了座小学校？
孔涛：不是办学校，是2012年我们公司在那里帮忙修了学校。当时赶上阿卡城铁项目，当地出现了资金紧张的问题，项目就停工了，中国提供了优惠贷款政策，项目即将重启，小学就在项目部附近的派佩村，学校很破，公司决定维修学校，我带着一个中国工长，几个工人，重修了三间校舍，给他们配了桌椅。因为离得近，我就经常去，给他们讲课，宣传下铁路安全知识。
孔涛向尼日利亚孩子宣传铁路安全知识 受访者供图
新京报：尼日利亚人对中国的态度怎样？
孔涛：来非洲这些年，非洲人对中国也不再陌生。在工地的时候，经常会有尼日利亚的朋友跑来告诉我国内的新闻，我获取的中国消息往往都是二手的。
我工作的区域是一个工业园区，这些年，当地人更愿意主动去了解中国，上网关注中国，办签证来中国旅游、做生意。一个当地朋友有次去中国进货，专门到了北京，来我们公司的中土大厦，那里提供住宿服务，这个朋友就特意去住了一晚，还在大厦前留影，回来的时候给我看照片。他们已经主动去寻找中非间的交集。
“一夫多妻跟我没关系”
新京报：你在非洲的生活怎样？
孔涛：有报道说我不会用支付宝和微信支付，这个有点夸张。我平时半年回一次国，去年我再一次回国时发现买菜都可以用移动支付，感叹国内发展速度快，并不是不会用。有记者采访我提到“热搜”，我还真是不知道什么意思，这主要是因为平时工作很忙，闲下来又要学习专业知识。工作中还会有很多意外发生，比如约定今天送的材料没送到，工程停滞了，那我就要去处理。
工作并不枯燥，平时也会踢球、打篮球，有人觉得非洲娱乐项目少，但是我不这样觉得。生活是需要去感受的，到了非洲没那么多矫情，有些人即使在繁华的地方也融入不进去。
可能有很多年轻人也会想来非洲，但害怕吃不饱睡不好。其实我们对于非洲的印象过于老旧了，公司有专门的食堂和厨师，当地的烧烤也很好吃，来这边的人都爱吃这些。我身边最小的一个同事是95年的，他工作很上进，来这里生活得也很开心。
所以不要把非洲等同于吃苦，年轻人最不应该佛系，哪有什么都准备好，到了就是你的。既然来了，就应该去尝试，很多人喜欢听故事，但故事里没有你，不能永远做个听客。
新京报：照片里的你显得很白，这是怎么回事？
孔涛：我已经比刚毕业时黑很多了，跟当地人站在一起，显得白而已，平时很少用防晒霜这些。
新京报：当地酋长可以娶四个妻子，你也可以么？
孔涛：在当地穆斯林是可以的，但这是人家的事，我是中国国籍。有人问我作为男人听到娶四个老婆会不会心动，但一夫多妻跟我没关系，这对女人来说公平吗？
新京报：当地酋长实行世袭制，以后你准备把酋长的位置传给谁？
孔涛：还有网友担心我的情感状况，害怕酋长之位后继无人。我大学毕业时交往了一个女朋友，很幸运这9年过去，我们组建了家庭，还有一个女儿。如果当地允许，我想把酋长之位传给我的女儿。
李满虎：有不到20万抖音粉丝的“双酋长”
“当地助理笑着喊我‘双酋长’”
新京报：你获得的“双酋长”称号是什么意思？
李满虎：3月25日，我收到喀麦隆EKOK地区土皇Ojang Eno Cyprain的来信，他要在喀麦隆EKOK地区正式承认我在尼日利亚获得的酋长头衔，并准备在3月31日进行正式加冕仪式。尼日利亚Etung地区和喀麦隆Ekok地区是同宗同族同方言同文化的兄弟，但边境线把他们分为了两个不同的国家。土皇说不能给我一个新的酋长封号，但是他们可以在喀麦隆正式承认我的酋长头衔。酋长在这里被称呼为Chief。
3月31日星期日这天，我接到尼日利亚Etung地区土皇的电话，他说会在十二点左右来接我。到办公室后，我的当地助理笑着喊我，Double Chief（双酋长）。
新京报：酋长身份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李满虎：这是一份很高的荣誉，中非合作的地方多。更多的是当地人表示感谢，我也很珍视这份友谊。
李满虎获得土地授权证书 李满虎抖音截图
“陌生人认出我的身份会手心向上让我吹口气”
新京报：你经历过两次加冕仪式，现场怎样呢？穿着这些有什么讲究吗？
李满虎：你可以看我的抖音，上面有很多视频都关于我当酋长后的生活。
新京报：你什么时候玩起抖音的？
李满虎：一开始我也不喜欢用抖音，但后来总有些朋友给我发搞笑视频，我就下载了一个。现在我会经常发一些当酋长后的生活，如果有一天我离开非洲了，这里就是我留下回忆的地方。现在，我的抖音里有将近20万粉丝，土皇的女儿一来问候我，视频就很火。
新京报：你的抖音上有很多你穿着酋长服饰参加当地活动的视频，你展现的状态除了肤色不同于当地人，很像一位“老非洲”，这是为了融入他们的文化中吗？
李满虎：平时工作穿工作服。会见重要客人的时候我就会穿上我的酋长服，这是一种身份代表，当地官员看到这种打扮的人后，在工作交流中都会更便捷。喀麦隆政府还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国庆庆典。现在尼日利亚人看到我会向我行礼，有时候陌生人看到我的装扮，认出我的身份，会弯腰，然后手心向上让我吹口气，这代表酋长的祝福。
酋长衣服都是土皇为我挑选的，有好几套，搭配有酋长服的装饰、脖子戴酋长念珠，头上戴酋长帽，手持权杖。现在我什么都是双份的了，因为是双酋长，有两个权杖，一个龙头，一个鹰头。
有趣的是酋长念珠是中国产的塑料制品，看起来像象牙。权杖听抖音网友说是义乌产的，拧开后里面是一把剑，怕伤害到别人，我就没有开刃。
李满虎身着喀麦隆传统酋长服
“我打算用封地做些投资”
新京报：我看你的抖音上说自己获得封地了，你是什么时候获得的？对于这些封地，你准备用在什么地方？
李满虎：是的，封地是尼日利亚的土皇授予我的，大概150亩地都归我管。两周前我开始周旋土地的事，上周刚拿到证书。按照传统，这个土地可以继承。我打算用这些土地做些投资，种植或者建厂。
新京报：孔涛最近也刚刚成为酋长，他说自己不知道“热搜”是什么意思，你会有这种感觉吗？
李满虎：孔涛和我，所在的公司性质差不多，他这话说的很实在。非洲发展速度跟不上国内，和国内脱节是很正常的，我尽量用闲暇时间跟网友们互动，顺便赶赶潮流，忙碌之余放松下。
“不‘忽悠’女朋友哪有机会当酋长”
新京报：酋长是可以世袭的吗？如果可以，你的儿子要怎么继承这个封号？
李满虎：可以继承，我的酋长封号上面写着“Ntui Ofa 1”，“Ofa”是当地语言，意为“幸运”。翻译过来就是“幸运酋长一世”，我的儿子就会是“Ofa 2”、 孙子是“Ofa 3”这样继承下去。等到我去世以后，我的儿子才可以继承酋长封号。他来非洲让土皇重新加冕一次就行。但是现在我有两个酋长封号，以后一个儿子一人一个酋长封号。
新京报：你有女朋友吗？
李满虎：有，她在国内。我们异地分居。
新京报：那你怎么维持两个人的情感关系？有很多年轻人出国后都面临异地的问题，你是怎么克服的？
李满虎：就两个字“忽悠”，本来今年我对象都不让我来非洲了，我就忽悠她，这才重新回到尼日利亚。不然哪有机会当酋长呢？
新京报记者 王瑞文
编辑 郭琛
校对 李世辉
本文由树木计划支持，新京报独立出品，在新京报和今日头条独家发布，未经授权，不得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