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拉萨市当雄县,念青唐古拉山脉的西北部横贯全境。在鲜有人类活动的念青唐古拉山脉冰川上,有一套办公桌椅,白色的办公桌上摆放着笔记本电脑、文件夹、一支底盘吸在桌面上的黑色水笔,还有几瓶装着冰川融水的矿泉水瓶,一如钢筋水泥大楼里无数普通的工位。


工位的铭牌上写着:守水人,罗布仁青。三年时间里,90后藏族小伙罗布仁青每隔一段时间就要从当雄县驱车140多公里,到念青唐古拉山脚下,再沿着陡峭的山坡,步行至海拔6100米的“办公室”,往返一趟,需要花上一天的时间。


取水,采样,检测,确保来自7111米念青唐古拉峰的冰川融水的水质,就是罗布仁青的工作。


在这个举目四望是冰川,伸手好像就能碰到天的地方,有着“全世界最孤独的办公位”,但罗布仁青觉得自己并不孤独,他是在保护水源,这是一件令人觉得幸福的事。


罗布仁青位于冰川上的办公位。受访者供图


谈职业

冰川守水人,提供更高质量的水


新京报:为什么会在6000多米的冰川上办公?


罗布仁青:我在当雄县的水厂做水质检测和水质监控等工作。水厂提供来自7111米高的念青唐古拉峰的冰川融水,我需要取水回来检测,或者背着仪器,现取现做检测。


我一般在海拔6200米到6400米处工作。山坡崎岖不平,山上还有砂石,放电脑和仪器很不方便,而且水源点也一直变动,有办公位的话,临时操作会比较简单、便捷。2017年,刚刚开始这份工作两三个月的时候,我向领导提出在冰川旁设一个办公位,被采纳了。


新京报:办公设备是怎样运上山的?


罗布仁青:在冰川上,办公桌是固定的,在一个空旷的平地上,日常情况下一直罩在帐篷里面。办公桌放了笔记本电脑、笔记本、小型检测仪器等东西,都是我和同事一点点从山脚下背上来的,路上走走停停,挺不容易的。这里没有人来,办公位放在这里很安全。


最开始我每周去两到三次,现在基本上一两个月去一次,水质达标,就不用去检测,如果不对劲,就要上去检测,做对比。


每次来,一般会呆一整天,需要携带一些小型的检测仪器,还要自带方便面、自热饭等作为午饭在山上吃。


新京报:你怎样看待这份工作?


罗布仁青:我觉得这么好的冰川水,是天赐给我们的,而我靠这水生活,就好像是靠天吃饭。我的工作可以给很多家庭提供更高质量的水,看到很多人饮用我们检测过的冰川水,我觉得是在为保护水源做工作。


谈困难

风能把人刮跑,感冒严重会死


新京报:在冰川上办公有什么感受?


罗布仁青:冰川上一般很冷,冬天的时候零下20多摄氏度,会下雪。一年中有三个月左右的时间是大风天气,风大起来,感觉能把人吹跑,像刀子一样刮得人生疼,有时候大风还带着沙子,眼睛都睁不开。

 

当我坐在办公位上,看着被冰雪覆盖着的白茫茫的一片,有一种浩瀚的感觉。

 

新京报:遇到过危险吗?

 

罗布仁青:检测水源的时候,我感冒过两次,当时头痛、恶心,但还是忍着不适做完了工作。如果在高原上感冒、发烧,耗氧量就更大,会加重高原低氧,感冒病毒还会损害呼吸道,有可能引起高原肺水肿,严重的话,会死。

 

新京报:最大的困难是什么?

 

罗布仁青:在高原工作,风险很多,除了感冒,更大的风险是遇到野兽。狼、狗熊等一般出现在有植被覆盖的海拔较低的地方,当地居民遇到过,我还没有。另外就是通讯信号很差。

 

我需要做好防备。虽然概率很小,但还是要预防雪崩,以及预防碰到狼、狗熊等大型动物。


罗布仁青位于冰川上的办公位。受访者供图


谈走红

这是我应该做的,要对身后用水的人负责


新京报:怎么看待大家说,这是最孤独的办公位?


罗布仁青:每一个人在生活中,都有过孤独的时候。2015年大学毕业,我也曾想过去北上广工作,但我是家里唯一一个男孩,没办法在外地。

 

现在,我喜欢这份工作,做水质检测除了是我的工作本分,还是对家乡人民有益的一件事,并不觉得孤独。


在西藏,资源最丰富的是水和牛肉,这两个东西也是西藏最有特色的。这对我来说,是在为家乡做贡献。


新京报:在网络上火了,你有何感想?


罗布仁青:我这点事没有火的理由,在我这个年龄段,有无数年轻人遇到困难、克服困难,有些人比我遇到的困难还多,付出也比我多,只是大家没发现而已。


在冰川上办公,虽然辛苦,但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要对身后那么多用水的人负责。

 

 

新京报记者 汪畅

编辑 刘倩

校对 卢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