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京报讯(记者 钱雅卓)2021年1月20日,美国当选总统拜登将正式宣誓就职,这也意味着现任总统特朗普的任期结束。

 

过去的4年,特朗普凭借其独特的方式领导美国,在即将卸任之际,特朗普支持者闯入美国国会大厦,并引发了一场暴乱。分析人士指出,这是自1814年英国人袭击并对国会大厦纵火后,国会大厦首次被占领。

 

对于特朗普“政治遗产”来说,国会暴乱意味着什么?特朗普的政治遗产将如何影响共和党和美国社会,新京报记者就此采访中国人民大学美国研究中心秘书长、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刁大明。

 

美国形势严峻但仍然“无解”

 

新京报:美国国会发生暴乱的原因是什么?

 

刁大明:过去4年,我们能够看到美国内外交困,美国此次发生暴乱其实是系统性问题的结果,它只是美国社会的一个缩影。

 

目前,美国社会严重撕裂。在美国历史上,国会大厦暴乱算得上“耻辱的一页”,但也有民调显示仍然有45%的共和党选民认为发生暴乱是“合理”的,这导致两党之间分歧难以弥合。

 

与此同时,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背景下,受教育程度偏低的白人群体的经济利益和社会福祉持续受损,但是在过去4年间,这种情况并未得到缓解。

 

种族主义仍然是不可忽视的一个问题,白人数量减少以及传统地位的改变,导致部分支持白人至上主义的民众感到焦虑。从此次暴乱的参与者来看,大部分是美国白人,其中不仅包括一些质疑总统大选结果且希望特朗普连任的民众,还包括一些白人至上主义者和极端团体,最终导致国会大厦出现混乱的一幕。

 

综上,无论是从政治、经济层面,还是从社会层面来看,国会大厦暴乱都是一个多元困顿的结果,特朗普在过去4年采取的一些举措也是美国内外矛盾的集中体现。目前,美国形势越来越严峻,而且仍然“无解”。

 

新京报:国会暴乱对于特朗普的政治遗产来说,意味着什么?

 

刁大明:就目前来看,美国国会大厦发生暴乱之后,特朗普本人在共和党内部的影响力可能会有所减弱,但一定不是本质性的崩塌。

 

1月7日,共和党全国委员会主席举行选举,特朗普的盟友麦克丹尼尔再次当选为主席。在过去4年,麦克丹尼尔一直是力挺特朗普的。如果没有出现国会暴乱这一事件,即使特朗普卸任美国总统,他也能够在共和党内部保持一定的影响力;但发生暴乱后,共和党建制派中也的确出现了一些下定决心与特朗普本人切割的声音,因为国会大厦发生的暴乱事件是和美国民主体制为敌的一种体现,这是被民主党与共和党主流所不容的。但对于共和党选民基本盘而言,对特朗普的基本支持并没有发生明显的塌方式松动,这当然也是美国政治极化的又一个表征了。

 

对于美国内政而言,特朗普推动了白人至上的身份认同,并彻底将留给民主党的蓝领中下层群体进行分割,例如在未来的选举中,可能需要单独考虑白人蓝领的想法。

 

与此同时,在国会大厦暴乱事件之后,特朗普本人与他的理念就被彻底分开了。虽然推特永久封锁了特朗普的账号,不过,特朗普在过去4年中运用推特来动员选民投票的象征意义仍在。如果未来共和党内部出现了一个类似特朗普但是又没有如此强的个人风格的政治人物,例如他可以运用民粹主义的话术吸引选民,并提出一系列通俗易懂的口号等,这种情况是我们很难想象的。

 

未来特朗普遗产将“共和党化”

 

新京报:如何评价“特朗普的共和党”这一说法?

 

刁大明:这说明在过去的4年,共和党政治生态逐渐“特朗普化”,或者是说被特朗普“绑架”,我们也能够从一些建制派的共和党人身上,看到一些特朗普的影子,这包括使用比较倾向于民粹主义的表达、直言不讳地“宣传”白人至上的观点,或者利用白人“身份政治”来驱动一些极端保守派等等,从整个过程来看,这确实是共和党“特朗普化”的一个表现,包括共和党内部也出现了这样的一些表达。

 

我们经常能够看到关于“没有特朗普,但仍有特朗普主义”的表述,这其实是一个比较西方的表达方式。我个人认为,如果说过去四年是共和党的“特朗普化”,未来就将是特朗普遗产的“共和党化”或者共和党的“内化”。这意味着特朗普的某些方法可能会成为共和党的惯用手段,因为这被认为是能够有效吸引选民的。

 

特朗普留下了非常负面的外交遗产

 

新京报:对于美国外交和世界格局来说,特朗普留下了什么?

 

刁大明:在外交层面,特朗普确实留下了一个非常“负面”的遗产。

 

虽然在特朗普当选之前,美欧盟友框架以及美国与其他地区盟友之间的伙伴关系也面临多方压力,但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后,对待其他盟友的态度完全是“以自我为中心”,仅仅考虑美国国内利益,包括毁约退群、与盟友争利等。我个人认为,即使拜登当选总统后,也将很难有效改善这一局面。

 

对于多边机制而言,特朗普政府采取的举措显然是具有破坏性的,美国在国际舞台上逃避了一些必要的责任。虽然部分多边机制是由西方国家主导提出,但毕竟我们面对的是全人类的共同挑战,有些问题仍然需要世界合力去解决,例如新冠肺炎疫情与气候变化问题等。

 

针对区域热点问题,特朗普在任期间确实搅动了地区局势,给中东地区带来更多的不稳定因素。在贸易问题上,特朗普还通过一种非常极端的方式,打破了一些国际解决争端的基本规则,从某些程度上来说,打击了国际社会对于贸易体系的信心。

 

特朗普的外交政策是一种接受,而不是一种选择,比如大国竞争的态势。就大国竞争而言,这确实是一个延续性的东西,小布什时代就想这么做,但他碰上了“9·11事件”;此后的奥巴马政府采取了一种“平衡”的方式。对于特朗普而言,他做得更加“极致”。美国国家趋势仅仅为国家政策提供了一个方向,但在具体的政策选择上,特朗普采取了非常极端的方式,造成了“不平衡”的结果,甚至是没有考虑美国之外其他国家的情况,这是完全不负责任的。

 

特朗普可能为 “自保”而继续保持其影响力

 

新京报:特朗普的影响力能够维持多久?

 

刁大明:从社会影响力上来说,即使特朗普的推特账号被永久封锁,面临“社死”的情况,但他极有可能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社交媒体平台,可能在未来其他竞选周期中公开支持共和党候选人。作为美国历史上获得民选票数最多的落选总统候选人,在国会暴乱之后,特朗普仍然会拥有一定数量的支持者,无非是多与少的区别。

 

如果特朗普第二次弹劾最终被参议院定罪,那么他将无法“重返白宫”。在这个背景下,对于特朗普卸任后,其政治影响力能够维持多长时间的问题或将取决于两个因素。

 

第一个是特朗普本人的意愿。如果特朗普愿意的话,他仍然可以破坏共和党的政治生态。从这一层面上来看,对于共和党来说,特朗普是一个破坏性极强的力量,他也很有可能为了“自保”而维持目前的影响力。

 

第二个是共和党内部是否会出现一个类似特朗普的政治人物。如果真的出现了这样一个人,那么他就将取代特朗普在共和党内的地位。至于特朗普到底是否会继续参与2024年大选,我个人认为,这种可能性或许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大,但的确很值得进一步观察。

 

新京报记者 钱雅卓

编辑 张磊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