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珍珍还记得,一周以前,刚刚成为管控区志愿者时,第一次入户做核酸时的情景。那一天,采样者和被采样者,两个同样紧张的人,似乎连交流都不那么顺畅了,磕磕绊绊地,花了15分钟才完成。

 

一周以后,整栋楼里居民的需求、各种各样的工作塞满了她的脑袋,没工夫紧张了。

 

5月3日,王珍珍(左一)和志愿者同伴们集中开回药物后,按清单分给订购的居民。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下楼做核酸直接变志愿者

 

气氛忽然就变了,前一刻还在手机上看疫情的新闻,后一刻健康宝弹窗了,疫情忽然就近在咫尺,发生在身边。

 

4月23日,北京朝阳区松榆西里弹窗的时候,王珍珍心里忽然有点儿慌。尽管在医院做护士,接触过很多和疫情相关的信息、接受过多次培训、参与过核酸样品运送。但她身边、她工作的医院里,从来没有真正出现过阳性病例。

 

疫情对她来说,仿佛只在手机和电视里发生,她习惯每天关注疫情,看疫情通报、浏览新闻。但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新闻里被关注的一员。

 

24日上午,王珍珍准备下楼做核酸。她姥姥说,要不别去上班了,一路坐地铁,别给人添麻烦了。

 

时间没有给王珍珍留下考虑的机会,做核酸的时候,她就报名参加了志愿者。那时候,松榆西里还没有宣布管控,但因为弹窗的事情,采样点变得格外忙碌,现有的社工忙不过来,王珍珍想了想,给医院的领导打了电话,所有人都支持,只是叮嘱她做好防护。同住一个小区的王珍珍的舅舅,也报名参加了志愿者,王珍珍的姥姥同样支持,只是从那天起,每天晚上都做一桌好饭,给他们补身体。

 

第一次入户采核酸花了15分钟

 

做志愿者的第一天夜里,小区开始管控,其中几栋楼封控,居民居家隔离,足不出户。志愿者们则开始挨家挨户给人们送物资、装门磁。

 

进封控楼是一件需要勇气的事情,志愿者们的职业五花八门,有厨师、有从事房产中介的、有干人力资源的,工作经验并没有给王珍珍太大帮助,面对疫情,任何人都可能胆怯。

 

尤其是第一次近距离和疫情共处,4月25日,王珍珍第一次上门给阳性确诊患者的家属做核酸,被采样的人非常紧张,但她其实也紧张。仅仅因为咽拭子和鼻拭子的区别,就解释了很久,最终,原本简单的核酸采样,从敲门到离开,花了15分钟左右。

 

那一天,要入户做核酸的,一共有13个,分布在七八栋楼上。沿着楼间的小路,弯弯曲曲地往前,王珍珍发现,这个住了很久的小区,很多地方其实都不熟悉,也不曾到过。还有那些志愿者同伴们,很多都是年轻人,每天上班、下班,或许在路上遇到过,但谁也不曾留意,小区里擦肩而过的都是谁。

 

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节奏,人们不得不留在社区中,但也因此,他们开始重新认识那些早该认识的人,熟悉那些早该熟悉的地方。王珍珍觉得,那些志愿者,真的很勇敢,也很勤奋,管控区里,封控的楼中,每时每刻,都有不同的事情等待处理,但从来没有人停下来。

 

大白每天要连续穿8小时

 

4月26日早晨6点,王珍珍只吃了一点儿早餐,牛奶和面包。做志愿者以来,每天如此,不敢多吃东西,不敢多喝水。

 

不论是接触封控楼里的居民,还是协助做核酸检测,都需要穿“大白”。而“大白”是一次性的,只要脱下来,就要换一件新的。

 

穿了5天防护服,每天连续穿8个小时左右。从早上6点开始,一直到下午2点,核酸采样基本结束后,她才能脱下防护服,敞开了吃饭、喝水。

 

对大多数抗疫一线的人来说,穿上“大白”,就意味着长时间不吃不喝,连续工作。密封的防护服里,汗出如浆是常态。

 

王珍珍也是如此,而且,和一般的社工相比,王珍珍比别人更了解这件防护服的珍贵,所以她更舍不得浪费。

 

下午2点,吃完午饭,不用穿“大白”了,但一天的工作还没有结束,社区服务、管控区送菜、转送快递、登记居民需要的药品……有时候,王珍珍觉得,管控区里忙碌的生活,让那些管控前按部就班的生活,变得模糊,朋友发的消息,等看到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很久。

 

晚上回家的时候,王珍珍有时候也会在朋友圈、抖音上发点儿照片、视频,告诉朋友们,自己很好,也告诉外面的世界,管控区里的人们,在对抗疫情时,究竟付出了怎样的努力。

 

买四个人的药需要四个小时

 

时间一点点推移,最初的忙碌和慌乱,渐渐变得紧张而有序。

 

成为志愿者的第六天,王珍珍没有再穿“大白”,她接到一个新的任务,帮助不能外出的居民集中买药。穿着防护服,显然不适合去医院开药。

 

5月3日,王珍珍拿着一摞医保资料,准备去集中开药。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第一次去社区医院开药,需要王珍珍帮助的,只有四个人。但真到了医院才发现,她错估了开药的难度。

 

拿着四个人的医保卡、病历、以前的处方、需要的药品清单等,到医院挂号、找大夫、开药、缴费、拿药。王珍珍觉得,本来很简单的工作却出现了问题,有人登记的药品剂量不对,有人开药的时间提前了,还有人需要的药品,社区医院没有……

 

从社区出发,到社区医院,只有900米左右,但买四个人的药,王珍珍却需要花两个多小时,最慢的时候,甚至超过四个小时。

 

王珍珍收集了需要买药居民的社保卡,登记需要的药物。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疫情期间,眼药水、感冒药、退烧药等,都不能随意买;还有很多药,在平时也不能随意买,比如胰岛素、抗抑郁药品,都需要定期、定量去买,去早了不行,买多了也不行。

 

时间在反复地沟通和拉锯中消逝,有人买了退,退了买,疫情期间,许多原本简单的事情,变得复杂而艰难。不仅开药如此,其实,管控区里所有的工作,大多如此,繁多、复杂、琐碎,但却是一个封闭中的社区运行的基础。

 

有些居民可以下楼来拿药,有些行动不便或在封控楼里的,需要送药上门。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我们总会好的,不是吗”

 

社区医院里,只有志愿者们在帮助居民集中开药。每次去开药前,王珍珍都会打电话和医院的人联系,确定时间。

 

另外一家可以开药的医院,距离社区1.6公里左右,医院还在营业,他们不能随时去,要提前和医院沟通,人少的时候再去。

 

即便如此,也难免会产生冲突,一位取药的患者,不满王珍珍反复在多个窗口排队取药,试图插队并将王珍珍挤出去。后来,其他排队的患者猜出了王珍珍的志愿者身份,劝退了那位插队的患者。

 

那一次,王珍珍和另外两个志愿者,同时为24位管控区的居民开药。24个人,每个人开一个月的药。

 

药品装满了两个黑色的大塑料袋,一个人提不动。最后,三个志愿者把药品分成了六个塑料袋,挂在自行车把上,带回了社区。

 

王珍珍在小区里的抗疫补给驿站为居民服务。新京报记者 王颖  摄

 

那一天,一位年老的居民拿到药后,要给他们鞠躬,被志愿者们拦住了。王珍珍觉得,医院里被骂的委屈,已经不重要了。

 

那天下午6点多,王珍珍和舅舅下班后,拍了一张合照,发在朋友圈里,写了几个字,“明天见。”

 

“疫情来的时候,谁也没料到,但明天总会来,我们也都会好的,不是吗。”她说。

 

新京报记者 周怀宗

编辑 张树婧 校对 李立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