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紫禁城:文房之趣》,林欢 著,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23年7月版。


自古以来,读书、讲学和藏书,一直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浩如烟海的古籍,不仅是智慧的结晶,也是文化生命的延续。


中国人坚信,通过鉴古知来,传习文化经典,可使文脉得以传承,可使道德流布四方。无论是仅可容膝的书房还是藏万卷书的楼阁,作为学习与思考的书房与书库,不在于它的华丽,更重要的在于它所肩负的责任与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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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画弘历秋景写字轴(《遇见紫禁城:文房之趣》内页插图)。


读书人平生最称心的事,便是有一方安静、文雅的读书之地。哪怕富者筑楼,贫者一席,只要能够隔绝尘世,使人心宁神静,表达自己内心的情趣,就会是文人思想的栖息地,更是一个可资触摸且舒卷自如的精神世界。书房更是读书人修心养性之处。可以说,有了书房,拥有一处读书、藏书和写诗作画之所,就有了安身立命之地。当读书成为生活的一部分时,书房就成了文人内心世界的独白与寄居之所,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弘历酷爱读书,他有《寻沿书屋有会》诗:


耽书是宿缘,此语向爱之。自幼攻芸编,岂因老废斯。


芸,是一种香草,置于书籍中可防虫。芸编代指书籍。宿缘,前身因缘。弘历从小接受了最优秀的教育,加之天资聪颖和刻苦学习,故能文能诗,贯通古今,因此对给他智慧的书籍情有独钟,喜欢整天沉浸于书本之中。他认为把时间花费在读书上,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这是前世的因缘。


他登基后,便更有能力、有条件来设计自己的书屋。在其一生中,弘历于宫内外建造的书屋几达百座,冠绝古今,分布于紫禁城、北海、中海、南海、三山五园、静寄山庄、承德避暑山庄等地。在弘历众多的书屋中,有些书屋是对旧日书屋的复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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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人画弘历圆形古装行乐图轴(《遇见紫禁城:文房之趣》内页插图)。


这些书屋对他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例如设立在圆明园桃花坞的乐善堂书屋可能是他最早的书屋。在此,青少年的弘历将大舜“乐取于人以为善”作为他终身追求的目标。弘历在紫禁城内外设置了大量的书房以及书库。这些配备齐全的书屋,不仅可以读书、写字、著文,而且可以进行临帖活动,以便将研习书艺作为至乐之事。


清代的帝王无不重视书法


习书法者须天天临帖。而在临帖时须将全身之力通过腰、肩、臂、手的协调之力聚于笔端。人在书写时精神集中,心无杂念,高度放松,凝神入静,精神的愉悦是每个习书法者最大的享受。


临帖时要对帖上的每一个字进行分析;创作书法作品时则要对章法布局进行恰当安排,还要对墨的浓淡,运笔的节奏,落款及钤印的位置进行周密的思考,而这一切都会促进脑细胞的新陈代谢。在长期临习古人字帖和与古圣先贤的对话中,人们会被先贤们的精美书艺和崇高人格折服,从而提升自己的境界,陶冶出完美的人格。


自顺治朝开始,清代的帝王无不重视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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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善堂墨(《遇见紫禁城:文房之趣》内页插图)。


康熙曾说“无一日不写字,无一日不读书”。他自幼好学工书,尤好董其昌书法,风格清丽洒脱,颇有帖学的风范。雍正则取法赵孟頫和董其昌,行笔疾徐有致,畅朗娴熟,文雅遒劲。而弘历更是不在他之下。


弘历自幼生活在宫廷品书论画的环境中,可谓是耳濡目染。即便登基之后,在闲暇之时,他仍以翰墨自娱,通过临习古帖、书法创作与书法赏鉴颐养性情。对书法艺术的熟识与掌握,是弘历鉴赏古代书法作品的必要基础。在臣子的眼中,乾隆帝是个勤奋的皇帝。正如梁诗正等人在《快雪时晴帖》跋语中谈道:


我皇上好古敏求,万幾之暇,精研八法,是帖心摹手追,不下数十百本。


写字全在握笔,握欲紧,掌要虚,运腕肘,都有法度。故而需要先学执笔,入门先摹端点画透露之帖,方有规矩可寻。


先临唐宋帖,后临晋帖。先学大字,次学中书,次学小楷。先楷书,次八分,次行书,次草书,不可凌乱,从来没有楷法写不好而能写好草书者。弘历在青少年时代便刻苦学习书法,并且基本按照上面的这套流程。其学书过程可概括为基础阶段、大楷阶段、小楷阶段和再回归大楷阶段。


例如弘历初学楷书的三种范本有赵孟頫的《汉番君庙碑》,此帖带有行书笔意,学起来比较难。而顺治、康熙、雍正都曾反复临摹的《千字文》是比较经典的书法启蒙字帖。另外还有颜真卿的《多宝塔碑》,也可以帮助弘历规范笔画和字形。


但是他临写《千字文》《多宝塔碑》的效果并不好。除了临帖,弘历还经常仿写其祖父的书作。康熙所书《华山碑》即是弘历经常临写的对象。在学习小楷时,弘历选择的范本是宋高宗的小楷《毛诗·唐风》。由于原作技法比较复杂,所以学习效果不理想,弘历遂转而学习王羲之的《乐毅论》。到了重新学习大楷时,他选的是以唐任瑗《瑞麦赋》片段为范本。


弘历青睐的书画都会钤盖本人印章或题跋


清代皇室教育比较严苛,弘历也很勤奋。他曾在十三年中每天坚持练习,除节假日外很少间断,留下了大量的习作。不过他的毛病就是急躁,曾多次因为急于求成而被老师批评。另外,弘历临帖习字的功夫终未下足,导致他的书法的基础并不牢固。特别是其父雍正帝的突然去世,导致其书法学习生涯也突然结束。


当了皇帝后,自然也没人敢批评他了,加上要处理政务,自然也没有时间去专心练字,最终导致弘历书法水平一直停滞不前。即便如此,我们仍可以看出弘历的书法保持了清峻飘逸、含蓄蕴藉的风格,一如他推崇的王羲之。


他倚靠广袤的大清江山,以内府丰厚的皇家收藏为基础,将大量珍稀的古代书画作品重加装潢,配以囊盒,题签考释,著录成册。他继承了中国书画鉴赏中临碑摹帖的传统,把书法鉴赏作为个人生活的一部分,既“藏”又“赏”,通过“翰墨自娱”将自身融入中国传统的士大夫生活中。特别是在下江南召见南明遗士的时候,弘历不仅是以皇帝的身份,也是以文化继承人的面孔,与那些捍卫“汉官威仪”的遗老遗少品书论画,也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感化士人学者,倡导文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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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献之的《中秋帖》(《遇见紫禁城:文房之趣》内页插图)。


弘历和同时代的收藏家一样,对晋唐名迹十分推崇。他不仅平日勤于临帖,饱览皇家珍藏,而且热衷于考释书法的年代、作者与真伪。加上周围还有为数众多的精于书画的臣工,其对晋唐书法风格也别有一番认识。弘历青睐的书画,都会钤盖本人印章或题跋,如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王迅的《伯远帖》最能代表他对钤印题跋的沉迷。


案头摆设彰显主人的情趣


除却文房中必备笔墨纸砚外,君子佩玉,文人博古,铜炉取玉之温润,谦谦和悦;常置案头,焚香一炷,秉烛夜读,红袖添香,实乃文房清玩之雅器。附庸者以物衬人,陶情者玩物见心。君子所伴之物,绝不仅仅只为满足悦目之欢,更在于对心性品格的滋养。这些案头摆设,只要能够营造出一种浓郁的文化氛围,经由闲心雅意,在案头上巧呈妙用,便能为生活添彩,进而彰显主人的情趣。


太上皇宫作为乾隆盛世的宫殿建筑,殿内陈设包罗万象,既有书画、器物类又有织品类陈设,其材质、工艺水平堪称空前绝后。从兴工之日起,室内陈设物就开始制作,至乾隆六十年,一直没有中断过,其数量巨大。时又正值乾隆盛世,内有内务府总理造办处、如意馆、咸福宫作坊,外有两淮盐政、江南织造和粤海关提供金钱、物质、工艺保障,故乾隆盛世时所生产的极精美、极华丽、极细致之陈设物几乎全部集中于太上皇宫之中,蔚为壮观。


在弘历看来,颐养天年之时,读书写字念佛是最幸福的活动。我们亦可从弘历对于建筑的命名而推及殿名款的命名。例如淳化轩其名以《淳化阁帖》石刻廊得名。他年轻时很喜欢碑帖,很早便在建福宫收藏了许多历代名家作品,取名为《敬胜斋法帖》。后来又在长春园淳化轩将他的收藏进行了总结,形成了《淳化轩帖》。《淳化轩记》曰:“事起藏帖,则以帖名名之。”。


宁寿宫改建时,弘历又仿照淳化轩之制。巡视养性殿时,他总要用上好的文具,题诗一首,表示自己对于归隐生活的向往。在这种心态指引下,乐寿堂作为淳化轩在宫内的翻版,只能逐渐变为宝物聚集地。


弘历尤好收藏名帖,曾将《敬胜斋法帖》石刻嵌于宁寿宫乐寿堂、颐和轩东西前后回廊壁。甚至还在《快雪堂记》中专门指出:“筑堂为廊,以嵌石版,从淳化轩之例也。”


除古代碑帖外,还有其殿内陈设的众多珍玩。不仅包括内府收藏的历代珍宝,还有大量由宫中造办处、如意馆,宫外的江南织造、两淮盐政、粤海关等制作的珍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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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制淳化轩墨(《遇见紫禁城:文房之趣》内页插图)。


这一时期,陈设品几乎使用了各种材质如金、银、珍珠、珊瑚、翡翠、水晶、玛瑙、砗磲、珐琅、青金石、绿松石、螺钿、象牙等,制作了各种器物如杯、盘、瓶、尊、壶、鼎、炉、盆等,各种工艺日臻完善,纺织、陶瓷、玉石、金属、漆木及竹牙角玻璃等工艺无与伦比。


太上皇宫为此建有众多的多宝格以珍藏、展示珍宝,实际上成为乾隆时期的一座珍宝收藏地。这些陈设品材质优良,工艺水平高超,且与建筑内部结构布局完美结合,达到了浑然天成的境界。


(注:标题为摘编者所加,非原文所有,文中所用插图均来自《遇见紫禁城:文房之趣》。已获得出版社授权刊发。)


原文作者/林欢

摘编/何也

编辑/王铭博

导语校对/柳宝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