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沃什传》,[波兰]安杰伊·弗劳瑙塞克 著,乌兰、李江颐、李佳 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3年5月。


推荐理由:如今回看二十世纪的写作者,诗人米沃什已可以明确地被视为一个典范,无论他的诗、小说、随笔,还是灾厄重重、不断迁往“别处”的生命经验本身,都在时间的幻影中显现出更深刻、更真实的多重意蕴。关于米沃什的重要性已有很多论述,其中的核心自然是他的诗,米沃什本人也将写诗的能力视为生命赐予他的最重要的礼物,不过从外在的生命经验的角度看,米沃什之所以重要,相当关键的一点在于,他的人生与二十世纪的重合,就像《米沃什传》的作者安杰伊·弗劳瑙塞克在前言中所总结的:


“米沃什就是过去一个世纪的编年史,他尝遍那个世纪的辛酸与苦痛。作为十几岁的孩童,他亲身经历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俄国革命、波兰重获独立,经历了波兰第二共和国所遇到的社会和民族问题……经历了大屠杀和两个威权国家的争斗,经历了‘铁幕’时期被分割的两个世界的移民生活,经历了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在美国的生活,一直到苏联解体和二十一世纪之初的年代。他把经历的这一切和思考都记录在自己的诗歌、小说和散文中。”


然而显而易见的是,米沃什与二十世纪的这种重合,并不仅仅因为时间上的重叠(在单纯的时间意义上与二十世纪重叠的人很多),更重要的在于他的选择。如果说米沃什用他的诗“见证”了整个二十世纪,那是因为诗“选择”了见证。九十岁时,米沃什给自己的诗集写过一篇简短的序言,在其中他说,“我经历了二十世纪恐怖的一幕又一幕——那是现实,而且我无法逃避到某些法国象征主义者所追求‘纯诗’的境界中去……正是那种尽全力捕捉可触知的真相,在我看来,才是诗歌的意义所在。主观的艺术和客观的艺术二者若必择其一,我选择客观的艺术,即便它的意义并非由理论阐释,而是通过个人努力来领会的……诗歌一直以来都是我参与时代的一种方式。”这一自白,可以视为认知米沃什的一把钥匙,在《米沃什传》中,除了常规的传记内容——简单的家族史、个人爱好、成长经历等——安杰伊也把米沃什置于时代之中,从更广阔的视野定位米沃什,展现米沃什写作的意义。


除了“参与时代”,米沃什也是一个自我觉察能力极强的人,或者说,因为外在与内在互相影响、互为因果,在亲眼见证了如此多的黑暗、残酷、愚蠢、冷漠、死亡和虚无之后,米沃什不得不对自己的存在(以及“人”的存在)进行急迫且越来越深入的思考,并最终抵达对终极问题的个人式追问:人的存在到底有没有意义?如何才能获得拯救?对米沃什来说,解决这一问题的主要途径是宗教。米沃什的“宗教脉络”也是这部传记的一个侧重点,也是理解米沃什极为重要的一点,就像他在诗中所说的,“无法触及的帷幔之后/是世间万物之道所在。我们一生都在追逐,/无论幸或不幸。”这是米沃什真正的伟大之处。


撰文/张进

编辑/何安安 罗东

海报设计/刘晓斐

校对/薛京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