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初,青春群像时代剧《要久久爱》让一代人热腾腾的青春故事走入荧屏。六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从学校走向社会,用纯粹美好的友情、爱情治愈着彼此人生的伤痛,成为了更好的自己。播出期间,观众对剧中黄瀛子和蒋翼青梅竹马的爱情、“六人组”友情的羁绊,以及美好理想与残酷现实的冲击,都产生了多种声音的谈论。截至目前,该剧豆瓣评分7.2,微博话题破48亿,打破了近年来口碑青春剧缺位的局面。


“好似一场青春的梦就要醒了……”在该剧收官后,导演牛超接受了新京报记者专访,讲述《要久久爱》的幕后故事以及他从业十二年对情感表达的坚持。相较对外阐释剧作表达,牛超更享受于创作的过程:“每一部戏直到播出,我就已经完成了我作为导演的使命,把它变成了一个完整的生命。而观众如何理解它,有认同或是偏差,对我来说都是(正常的)反馈。全权交给观众就好。”


《要久久爱》由杨紫、范丞丞主演。


“彩蛋”孙燕姿

从只想放歌到邀请出演


《要久久爱》聚焦于这样六位年轻人:开朗灵动的黄瀛子、孤傲深情的蒋翼、温柔勇敢的蓝亦菲、文静理性的方明雨、刻苦努力的庄远和关超。他们曾是杭天市小有名气的“六人组”,但因为一段痛彻心扉的经历,几个人在成年后各奔东西,而后又因友情重聚在一起,一起守护着共同的秘密,且共同直面成长带来的无奈和挑战……


牛超导演作为一个85后,《要久久爱》在一定程度上讲述的也是他经历过的青葱岁月。但采访中,牛超并未过多阐释他对青春的理解——在他看来,导演不需要在片子里过多留下所谓“个人的印记”,更重要的是要主动理解戏里的每一个角色,让每个人在他们的世界栩栩如生。


让人物生动第一步,便是精益求精地还原真实故事背景。《要久久爱》从2008年开始讲起,横跨两个时空,直到当下。小到2008年时的一部手机、一台电脑,大到家属院究竟是怎样的建筑结构,牛超都带领团队做了大量的资料收集。剧中被不少观众称赞是“时代回忆杀”的“偷菜”游戏、QQ秀,甚至是那个年代流行的“杀马特”发型,都是牛超根据自己对那个时代的真实记忆加进去的。


还有剧中的“彩蛋”孙燕姿。孙燕姿是80后、90后的青春回忆,也是牛超非常喜欢的歌手,于是在剧本创作阶段牛超就提议将她加入其中,并一点点从只是想放她的歌曲《尚好的青春》做BGM(背景音乐),后来变成主题曲,到最后变成直接邀请孙燕姿特别出演。“年代还原的部分我会比较严格,甚至到这个BGM播出时讲述的年份,孙燕姿到底有没有发这首歌?是不是发了这张专辑? 我们都要查证。”


故事之外,“新”和“挑战”也是牛超选择剧本的重要标准。区别于传统意义上的青春剧,《要久久爱》采用双线叙事,每个角色都要在17岁和30岁之间不断“闪回”。牛超接触过许多类似题材的作品,但大多数双线叙事有比例偏重,而《要久久爱》是鲜少双时空比例为一半对一半。


时空错落交织带来的最大挑战在于转场。如何合理地在两个不同时空横跳,同时又能让观众不割裂?“导演必须把工作做在前面”,牛超说。筹备期间,牛超和主创团队进行了多次剧本围读,每一个时空该如何转场、用什么东西转场、运镜如何设计,比如用一颗篮球、一段旁白,比如上一个时空是一个推门,而打开门却是另一个时空……几十个转场,事无巨细地都要在拍摄前做出详细方案。在牛超看来,《要久久爱》或许并没有采用所谓创新的转场方式,但每一个转场一定是合理的,能让观众看明白的。


杨紫时刻带来惊喜,范丞丞靠近蒋翼

“不把演员他们框起来”


于一部青春题材而言,真实,永远是打动观众的第一要义。但演绎剧本中的生活,无论演技高低,仍是高于生活的真实,而牛超更喜欢让一切自然生发。“《要久久爱》文本本身已经赋予了人物不一样的感觉,所以我就没有再刻意设计什么。我是挺不爱设计的人。剧中很多(细节)都是拍摄时自然而然真实流露出来了。”


比如在演员的选择上,虽然牛超会要求演员一定要和角色有天然的契合,但他也会在进组前尽可能深入了解每一个人——并非过往的荧屏形象,而是生活中的他们。牛超会约他们出去吃饭、聊天、玩,和他们打成一片,了解他们自身的个性特点,思考如何把角色特点与演员特点相结合,迸发出更为自然闪光的一面。


拍《要久久爱》时,杨紫、范丞丞不断给牛超带来惊喜。


范丞丞和牛超已经是第二次合作,两人私下也是好朋友。在牛超的观察中,范丞丞是一个很可爱的大男孩,但他在演一些外表大大咧咧、内心却隐忍的戏份时会让人有强烈的代入感和心疼感。因此在确定他出演蒋翼之后,牛超特意将剧本中一些戏份往范丞丞的表演更能打动观众的方向做了一些调整。比如高考时蒋翼为了和黄瀛子去一个城市而努力学习,结果他发现自己还是差了几分去不了北京。“当时蒋翼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所谓的不在乎,但实际上内心真的很难受。那两集都是我们在确定了丞丞之后才增加的。”牛超说,了解演员本身,会更好拿捏其在哪类戏中能有更多发挥。


为了追求自然和真实,牛超在引导演员上也自有一套方法论。在《左肩有你》和《要久久爱》中,范丞丞的对手戏演员对他而言都是“新朋友”,但他们在剧中却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羁绊,尤其杨紫和范丞丞在《要久久爱》里还是发小,“那他们怎么能真的像发小一样熟?包括六人组,他们怎么能真的演出朋友的感觉?这对我而言是很重要且难度很大的课题。”牛超在拍戏时更想捕捉到真实的东西,这些可能都是无法通过“演”呈现出来的。


牛超经常会看国内外的表演课,长年累月积累下来不少经验。他会在开机前约主演们一起打篮球、一起进行表演训练,通过日常相处让这些年轻人迅速热络起来。同时,牛超也会让演员们用自己戏里的角色,在一个不开灯的屋子里和“对方”对话,或者让演员眼睛蒙上纱布,前方可能有台阶等障碍物,但其中一个人只能通过后一个人的引导前进。“我觉得还是要建立演员之间彼此的信任感,建立相信对方的感受。关系比较熟悉的话,那他们在片场演对手戏,不用过多引导也能碰撞出火花。”


拍《要久久爱》时,杨紫、范丞丞就不断给牛超带来惊喜。比如黄瀛子过生日那场戏,每个朋友都给她送了同样一张许愿卡——这对于当时的黄瀛子来说是不够重视的表现,于是她就在那儿自己生闷气。后来蒋翼开玩笑说,只要不让我娶你,我怎么着都行,于是他们俩就开始吵起来……牛超说,这些都不是剧本设计的,而是演员的即兴发挥。


还有结局中蒋翼向黄瀛子求婚。黄瀛子没想到蒋翼竟然把她最喜欢的孙燕姿也叫过来了,还对着黄瀛子唱了歌,黄瀛子开心地抱着孙燕姿语无伦次。不少观众笑称这是他们见过最自然的彩蛋,“太真实的反应了。我要是见到孙燕姿应该也这样话都说不清楚。”牛超说,这场戏的剧本描述只是蒋翼向黄瀛子求婚,孙燕姿唱了一首《尚好的青春》,但拍摄时,牛超和杨紫、范丞丞一起商量临时加一个黄瀛子听完这首歌的反应。这场戏,牛超并没有告诉他们怎么演,也没有和孙燕姿提前商量,因此成片最终呈现的效果都是即兴发挥与临场最自然的情绪流露,“那场戏我觉得还蛮可爱的。”


相较“引导”演员,牛超更愿意给予他们相对自由的发挥空间。《要久久爱》中杨紫就会隔三差五给牛超惊喜,“因为她经常演出一些不在剧本内,但我又认为很有趣或者我很愿意捕捉的内容。”在牛超看来,拍戏,不只是拍意料之内的东西,某种“意外”也更令人惊喜,“我更多是负责记录、捕捉到一些演员们进入角色后真的很可爱、很真实的东西,而不是把他们框起来。”


杨紫在拍摄中给了导演很多惊喜。

片场最爱哭的导演

“展现纯粹美好的感情,是我拍戏的坚持”


2012年,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牛超自编、自导了他的第一部微电影《我在记忆里等你》。该片讲述了男主角因一场意外记忆出现残缺,但当他与曾经心爱的女孩再次相遇时才恍然发现,爱情从不会被时间和记忆所区隔。《我在记忆里等你》的故事来源于牛超彼时的某段情感经历。


若探究牛超既往作品中的共性,从讲述两个男孩彼此“救赎”与“希望”的故事《左肩有你》,平凡女性在经历情感背叛后自我救赎的《江照黎明》,八年深情守望彼此的《要久久爱》,人性之中最纯粹的情感,一直是牛超从事导演工作十二年以来最关注,也最渴望向观众表达的。


“为什么要拍戏?我一直觉得,因为我们要试图去创造一些真实但又高于生活的东西。比如那些极致美好的情感,在我们镜头里就可以真实发生。”


对感情表达的坚持,也让他成为业内最爱哭的导演之一。如果今天演员们要演一场感情浓厚的戏,基本上牛超在讲戏时就会与角色同频共振,眼圈先红起来。拍摄第一部戏《我在记忆里等你》的时候,牛超经常在片场哭得稀里哗啦。“我自己首先很代入,尤其是在看监视器的时候。像《要久久爱》,几乎现在观众看到的无论是哭戏,还是感情充沛的戏,我可能都先默默在监视器后流过一次泪了。”


《要久久爱》是牛超哭过最多的一部戏。其中,外婆去世的那场戏牛超哭得最“惨”。他犹记那场戏拍摄前一天,他和编剧两个人不断商量、调整剧本的每一个细节和情感释放点,“我完全了解他们的每一句台词在说什么,在表达什么。”因此拍摄时,牛超一边教杨紫和饰演外婆的赵淑珍老师唱儿歌,一边念剧本,伴随他们一起进入情绪,“当时真的有点煽情。然后开机之后看她们两个演,看杨紫哭,我更绷不住了。还有黄瀛子知道蒋翼要出国了去追他那场戏,我哭得也很惨。”


在牛超看来,首先站在导演角度,只有他能完全情感代入,完全懂得角色,才能更精准地告诉演员此刻需要怎样的情绪表达。此外,导演也是一部戏的第一位观众,如果自己当下感受够深,就证明演员当下给的情绪是对的,未来也能感染到观众。到《要久久爱》后期,牛超和演员们已经达成默契,如果导演被感动了,证明情绪给的八九不离十;如果导演没有什么反应,大家便默认要多来几条。


但拍了这么多观众认可的好故事,到底什么才是好故事的标准?在牛超看来,故事其实没有人物重要。一个好的故事,一定要有可以被理解或者是可信的人物。比如内心有很多伤疤,但用一个很有力量的外壳包裹自己的黄瀛子,她看似是把这些人从不同的地方又聚在一起的主导,又帮大家去直面人生困难,但最后也是这些朋友帮助她直面了当年的那场灾难。“他们是一个互相治愈的过程。回到现实中,很多朋友彼此之间也是这样的。事实上我觉得现在的观众更多不是看你的桥段多么猎奇、精彩,是他们能够相信这个戏里面的人物。”


回望牛超入行的这十二年,每接到一个新的故事,牛超就会抛掉过往的经验;作品数量不多,但每一部作品都渴望给观众带来希望与感动。“我们在电影学院学的很多东西都是怎么拍,包括拍了几部戏之后累积的所谓‘经验’也都是在影像技术上。但我一直认为,相较怎么‘拍’,导演要拍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这不是靠经验,也不是靠长年累月的拍摄累积出来的。对于人,对于这个世界的观点,对于情感表达的追求,这些是长在我的血肉里的。”


新京报记者 张赫

编辑 佟娜

校对 刘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