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嚣的城市，把目光对准被现实困住了的人，留下无解的道德困境。今天我们的评审书目——《刹那》，来自中国作家郭沛文。

选择的总和不是命运，关键的刹那才是。《刹那》是一部兼顾文学与推理、地缘感突出的长篇小说，作者是一位中国的“90后”作家郭沛文。《刹那》是郭沛文“长沙三部曲”的第二部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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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

作者：郭沛文

版本：中信出版集团 2022年10月

作者简介：

郭沛文，1991 年生于湖南澧县，现居长沙。2012年至2015年任杂志记者，出没街头巷隅采写各色人物，此后专职写作小说。2019年小说出道作品《冷雨》，用罪案的外壳，探讨性少数群体的处境。2020-2023年推出“长沙三部曲”《鹌鹑》《刹那》《远逝》，记录一个“不那么远但是又有一点距离的时代” 。“长沙三部曲之一”《鹌鹑》入围2020理想国宝珀文学奖。

橘子洲尾的沙滩公园，人气沸腾的音乐节现场，五彩缤纷的人体彩绘下，年轻人肆意张扬着青春的激情，而同一时间，严密安保下，角落另一角无人留心的茶室二楼，一场命案正在悄然发生，繁杂纷乱的线索中，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在警方的视野里，这场“灯下黑”的游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缓缓开启的？

作者郭沛文过往的记者经历，让他的作品流露出一种对于社会的沉思，市井化的语言也使读者在阅读这部作品的时候更具沉浸性。澧县、临澧、长沙三城流转；过去、现实相互交织，与其说郭沛文是一名作者，不如说是一名电影导演，他手中的笔便是他的镜头，他将这些故事片段记录下来，打乱时间顺序，却又沿着内部逻辑，重新拼接，抽丝剥茧，层层推进，铺陈开主角崔远的命运，最终又将他一步步回溯、还原成最开始的周启森的模样。郭沛文打破了一种悬疑的惯用逻辑，在他看来，造成恶人最终命运的并不是选择的堆叠总和，而是初始的关键刹那，那一刹那如同光影的定格，将人的命运钉死在那一瞬间。

周启森的命运在他变成崔远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在最初的那一刹那里，存在着一种矛盾，一种极端罪恶与温柔的矛盾，在这种矛盾下所造就的人性丑恶，偏又沾染上了母性的光辉，而童年承受了这份矛盾的崔远，最终也屈从于这种矛盾的逻辑——他身上理性与感性并存，暴烈之下隐藏着温柔，读来让人不禁心生喟叹。对于大部分悬疑推理小说来说，找出真凶是最要紧的事，但是在《刹那》一书中，它否认了泾渭分明的“善”与“恶”，在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界限分明的“黑”与“白”，人心善恶交织下所带给读者的冲击远大于知道真凶时的震撼，真凶的揭晓非但没有让读者有种松了一口气的轻快感，反而因其背后的社会意义更令人感到心中沉重。

崔远这个名字下所代表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类人的缩影，跳出作品本身，回归社会现实，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罪恶仍在悄然发生。有时候，被忽略的往往就是最应当重视的，尚未萌芽的往往就是最应拔除的，于我们书外人而言，应从捕捉刹那开始，改变命运的铺陈。

《刹那》讲述了一个有关善恶因果，冰冷的、关于爱的故事。本书有三处提到佛：信佛的养母、修肉身佛的随云大师、多年看佛经的警察田刚。因果思想是佛教的重要内容，从因到果，由果溯因，亦是本书的逻辑。

书中写到的六次杀人，无一不与爱相关。第一次是1992年，14岁的周启森试图在中药里下农药毒死父母，父亲喝中药察觉到不对劲，又在儿子房间搜出农药瓶子……母亲怕父亲在怒火之下对儿子下毒手，拿起洗衣棒敲死了自己的丈夫，半夜自己喝下毒药，将场面现场伪装成夫妻矛盾，让儿子摆脱嫌疑去更好的环境生活。第二次是在常德康复中心，周启森为了帮经历相似的周沅出院，将为了得到周沅外婆每月500的辛苦费而往周沅身上放蚂蚁阻挠他出院的赵蓉推下天台。第三次是在澧县，汤霞和隔壁理发店周老板暧昧，被汤霞的上一个暧昧对象郭跃撞见，郭跃气急来店里威胁汤霞，周启森为帮喜欢的汤霞除掉麻烦将其杀掉。第四次是经常给自己家生意杀鸡的周沅，小时候在父亲要掐死母亲的时候，将父亲割喉，母亲苏醒见此撞死。第五次是周启森的养母过马路时被摩托撞死，肇事者逃逸。追责的时候肇事者父亲为儿替罪，周启森默许了。第六次则是本书的线头，周启森为了养母女儿的幸福，请周沅帮忙动手，谋杀黎万钟，案发现场布置的线索全部指向周启森。

把视角转向宏观，会发现同样的叙事逻辑——善的因，恶的果。主线周启森系列杀人案的源头，是1992年，警察赵定尧对这个家庭不幸的少年心存的一点宽容和期许。在赵定尧的劝说下，本想继续调查的同事乔先贵最终打消了念头。不久后，转而调查另一个案件的乔先贵在查案过程中跌入山谷。逃过法网的少年，成年后依旧把杀人当作自己处理问题的最佳方法。善因总是伴随着某种恶存在，结果却总是为了恶的消亡又种下恶果，那一瞬间的选择，却是过往的业障。

周启森小时候很害怕死人，为丧礼做事父亲就逼着他去。见多了丧礼的场面，他对于死亡也消散了恐惧和敬畏。人死了就是没有感觉了，一了百了，不会化为鬼魂，不再是共情的对象。把扑腾的鸡麻利地割喉，鲜血涌出，手上的东西变成一团死物，小时候的周沅练熟了这个动作。对于一个心智不成熟的孩童来说，长时间接触死亡，很容易淡化生死的边界感，从而失去对生命的敬畏。而对杀人这种行为的惩罚的缺位，并不是在保护孩童，而是在进一步弱化这种边界感。

除了因果这一内容角度之外，本书结构带来的阅读体验也很棒。从一个点开始发散并在时间上往回追溯，展示了20世纪90年代和21世纪10年代的两幅时代速写，不同时空的碎片交替形成了一种电影感，线索的安排始终吊人胃口，看的过程中读者不自觉化身侦探一起推理。

综合评审员的意见，《刹那》得到了8.3分（满分10分）的评价。《刹那》是“90后”作家郭沛文“长沙三部曲”的第二部作品。本书把背景设置在喧嚣的城市，把目光对准被现实困住了的人遇到的道德困境。作为悬疑推理类小说，强烈的地缘感是其特点，评审员也指出，作者在文字间流露出一种对于社会的沉思，市井化的语言让阅读时更具沉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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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各位评审员

编辑/李永博 王青

校对/卢茜